这个问题他从前也想过,只是那个时候他以后属于他们之间的缘分仅仅只是夫妻罢了。所以他能够理智客观的去预测判断这个结果,甚至想好了完美应对的法子,觉得他二人之间若是走到决裂分离的一步,他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承诺,自可以功成身退。
但如今不同了,呆在她身边的每一天都让他愉悦兴奋,他不想离开她,最起码现在是不想的。所以从前想好的应对法子还需再考虑考虑,总得周全一些才可。
刘僖姊不知他话中深意,以为他仅仅只是提醒自己莫要学那些飞鸟尽、良弓藏的君主,难免脸色肃了肃,压声道:“先生放心,本宫定不会有舍弃先生的一日。”
方自称僖姊,乃是感恩道谢,此刻自称本宫,乃是以君的身份重诺许之。
孟玊没有再回这句话,刻意压低了身子,将她扶稳站好。
百官见长公主已经下车,立刻跪地高呼千岁,百姓自然争相追随,亦都跪地膜拜高呼。一时间,奉京城的朱红城门都被这破天的声音震得颤了颤。
刘僖姊上前几步走到车前,步履小碎,气质端然雍容,虽无华衣以衬,但贵气和威仪由内而外的散发。
“众卿平身。”
她开口,声音沉而稳,肃而穆。
曹右相站在百官首,待起身后立刻撩袍步至长公主面前,躬身道:“殿下舟车劳顿,皇上已经下了旨意,请殿下乘舆宫中赴宴,为殿下接风洗尘。”
刘僖姊看了他一眼,两年不见,这位曹右相的变化倒也不大,想是这两年过的甚是不错。她虚扶这位相爷直身,温声道:“本宫给相爷的信,相爷可收到了?”
曹右相心中一顿,没想到长公主竟会当着众人的面直接问这个,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饶是再怎么喜怒不行于色,此刻脸色也难免僵了些。若仔细看,还能看到他嘴角的抽搐。
曹右相身后几名官员显然也听到了这话,心中惊诧但面上个个波澜不惊。右相这两年在朝中权势日盛,已成党派之势,多有人攀附归心。只是谁又能料到长公主回京之前竟还与右相有书信往来,莫不是......右相实为长公主所控?亦或者长公主重返朝堂是要借右相之手?
这种种猜测在众臣心中暗浮,大家心中都十分明白,长公主在陇右已经拥兵十万,此番隆重回京无疑是要造势回朝。皇上本应亲自出宫迎接这位皇姐,但又借口山南关之故不肯承认长公主联兵的泼天功劳,这在臣子们看来,无疑是有些失了君主大度的。
当初山南关失守的消息传回奉京,朝堂一时间被对御国长公主的讨伐之声淹没,甚至有人谏言要皇上下旨问罪长公主。皇上当时还云云了几句相信皇姐,战事突发艰巨之类的套话,并没有采纳这谏言。
如今离山南关失守已经两月,长公主在这两月内北上联兵,解决了大靖自嘉靖女帝后就一直存在的兵制之弊,顺势掌兵权。现下朝中还有谁看不出当初山南关失守乃是长公主破釜沉舟的故意之举。先前参奏长公主的那些人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然这些大家心领神会的事情终究没有摆到明面上,皇上也就决口不提。
此次长公主回京,朝中一番腥风血雨恐怕是免不了的,至于局势究竟如何发展,谁心里也没底。总之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先前长公主党的人关起门来都欢喜不已,而那些弹劾长公主的人则是一个个愁怀了肠肚。至于曹右相,皆不在这两者之列,倒是没人能够想到他会是首当其冲被卷进纷争的那一个人。
“相爷难不成是没收到?看来本宫要好好管教身边的女史了,办事竟如此混账敷衍。”刘僖姊见他迟迟不语,便佯装怒意。但她这责备的话虽说的是旁人,却语气不紧不急,拿捏的恰到好处,直砸在曹右相的脑袋上。
曹右相到底是在混了多年的官场,虽方才有些慌乱,但反应过后立刻察觉长公主的心思,回道:“殿下信中所言,望臣能克尽宰辅之责,领百官规劝皇上出兵陇右,护大靖江山国土。臣昨日已经上书皇上,恳请皇上出兵平叛。另还有枢密院的几位同僚也上了折子,众臣必会为国分忧,请殿下放心。”
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撇了自己绝没有与长公主私通信件,顺带拉了几位枢密院的同僚下水。毕竟在这节骨眼上,上书陈情出兵的有太多官员,其中枢密院最甚,任谁也不会觉得这理由作假。同时还能暗合些长公主的心思,因为长公主这次回京必是为了出兵陇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