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兄

第25节(2 / 2)

“因为,我不愿做你的嗣子。”

承志这话一出,正厅中诸人神色各异,纷纷看了过来,正厅里安静得似乎连掉根针都能听到。

许敬业呼吸一窒,脸上笑容凝固,疑心自己听错了。他眼睛微微眯起:“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怎么不愿?”

事已至此,承志再无半分犹疑,他一撩袍角,跪了下去,脊背挺直,一字一字,说的格外清晰:“义父,请恕我不能入嗣许家。因为,我想娶长安为妻。”

第29章 惊雷 我们是两情相悦

厅堂里安安静静, 只听见少年人声音清越,掷地有声。

这番话似乎是平地炸响了一个惊雷。

在场诸人无不面面相觑,瞠目结舌。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成人之美, 谁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

长安, 不是许家那个以前一直扮作男子的女儿吗?

许敬业更是脸上血色褪尽,他只觉得眼前一黑, 有些站立不稳,连说话声都开始发颤:“你, 你再说一遍!你要干什么?”

承志微抬起头, 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他眸中闪过歉然, 但很快就被毫不退缩的坚决所取代:“义父, 我想娶令爱为妻。”

空气慢慢凝固,在场诸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次听得真真的,绝不存在听错的可能。

许敬业感觉头脑哄的一声, 体内气血逆流,五脏六腑都升腾起难耐的滚烫。他双目赤红, 身体颤抖, 指着面前的义子怒骂:“你, 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混账念头?你答应我的话, 都忘了吗?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

他大概是气急了, 拿起手边的东西就往承志身上砸:“你昏了头、猪油蒙了心, 竟然说出这种话!”

承志依旧直直跪着, 不躲不避,只在口中说着:“义父息怒,莫气坏了身体。”

他知道错在自己, 所以也不怪义父生气。

旁边的人看着许敬业在气头上,像是下了死手,连忙拉着劝阻:“啊呀,贤侄莫恼,消消火,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别动手!”

许敬业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心情:“行,我不生气。承志,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今天咱们继续签入嗣书,你刚才说的话,我就当没听到。”

承志垂眸,声音虽轻,神情却格外坚定:“抱歉,义父,我不能做你的嗣子。”

他已对她许下了终生,只能辜负义父的期待了。

许敬业勉强压下去的怒火再次被点燃:“我救了你,把你带回来,悉心栽培,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他抬脚欲踹,被几个叔公死死拦住,七叔公甚至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朱大人则皱着眉:“许兄,能否听本官说一句?”

许敬业听出朱大人的声音,勉强忍下怒火:“朱大人请讲。”

“过继子嗣这种事,本就是讲究双方你情我愿。如今这位小哥儿不愿意入嗣许家,你再另找旁人就是了。又何必咄咄相逼强人所难?”朱大人沉着脸,神色严肃,“还这样当着朝廷命官的面大打出手,成何体统?难道旁人家的嗣子都是这么逼迫来的吗?”

几位叔公也出言相劝:“是啊,贤侄。人家不愿意,就算了嘛。你要是真想过继,咱们陈州老家那边也不是没有好后生。”

“是啊,你要说一声你想过继,咱们同宗里肯定有的人是愿意。是你说你选好了人,让我们过来。看你也真是,不提前商量好。这事儿闹得……”

“哎呀,其实做不成儿子,做女婿也一样嘛。女婿也是半子了,直接做上门女婿,替你养老送终了,省得再过继子嗣……”

你一言,我一语。众人或真情、或假意地劝说着。

许敬业只觉得脸上热浪一阵又一阵。这种在众目睽睽之下闹笑话被人耻笑的经历,几乎在一瞬间让他想到了四月二十八的药王庙。

当时是儿子变女儿,现在是他看好的嗣子要做他女婿!

耻辱!奇耻大辱!

他所有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既然今日不能过继,那本官也就不叨扰了,衙门还有公务,本官先告辞了。”朱大人拱一拱手,率先离去。

几个叔公见场面尴尬,也寻了理由先后借故离开。

此刻没有外人在,许敬业坐在桌旁,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他沉声问:“我来问你,这番话是不是长安教你的?是不是她逼你这么说的?”

他静下心来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儿太过突然。

明明承志之前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去了一趟安城,回来就改了主意?

他想起来了,不收嗣子、招赘做女婿这一类的话,长安以前提起过。

这肯定不是承志的主意。谁会放着未来少东家不做,去给人做女婿?

承志眼神闪烁了一下,摇头否认:“不,义父,此事与她无关。是我倾慕于她,想要娶她为妻。”

许敬业冷笑,义子越否认,他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他猛然提高声音:“来人,上家法!”

他是真的怒了。

最开始他离家散心之际,并没有想着一定要过继嗣子,否则他就直奔陈州老家挑人了,而不是去找旧情人。是在见到承志后,他才突然萌生出了以其为嗣的清晰念头。

毕竟他和崔姑娘曾有过一段情,他以为这一切都是老天的安排,是老天赐给他的儿子。因此他连血缘关系都没考虑,坚持让承志入嗣,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许家的“家法”是一根有些时间了的藤条,宽、粗粝、一藤条上去就见血痕。

许敬业年少时胡闹,曾被父亲打过。他后来做了父亲,以为“儿子”听话懂事,从不曾请过这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