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兄

第50节(2 / 2)

“凡是御药供奉的人家,都需要留在京城,随时供奉御药,此事许娘子可知晓?”

许长安垂眸,做出一副恭谨模样:“民妇知晓。只是昨夜梦见家父,心中挂念,因此才斗胆向太后请辞,还望皇上成全。”

“真是因为昨晚梦见了父亲?”皇帝微一沉吟,神色不明,他放缓了语调,“而不是因为见了朕的缘故?”

他直视着她,黑眸深不见底。

这话不带调笑,可细听起来,却颇有一些暧昧。许长安脸色变了几变,有一瞬间的心虚,不知皇帝是在出言试探,还是真的起疑。她心思急转,异常诚恳地道:“皇上说这话,民妇不明白。”

“不明白吗?”皇帝轻笑一声,“朕昨晚,可是梦见了娘子啊……”

这话倒不是撒谎,他夜间发梦,都是一些跳跃的画面,有两人同乘一车,也有她对着他笑意盈盈……

虽无十足的证据,可他基本已笃定自己就是“承志”,他只遗憾现下记不起更多,而派去查探消息的人,还没有回复。

他怎么会同意让她在这个当口离开?

许长安惊讶抬头,脑中轰然一响,心里仿若一道惊雷闪过。他在说什么?!他居然说梦见她?他是记起旧事了?还是现在又对她有意?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她想看到的啊!

许长安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她还记得自己先时的对外形象,反应极快,苍白着脸颊,做出一副坚贞不屈的模样:“皇上,民妇自有夫婿,虽然他生死不知,但民妇爱他、敬他、念他,一生只认他一人……”

皇帝目光微闪,一时之间心情复杂。一方面动容于她的深情,一方面又有些若有若无的烦躁。

第50章 奇怪 不应该感情甚笃才对吗?

她既深情如此, 为什么就认不出站在面前的他?他不记得也就罢了,她怎么连试着去认一下都不敢?

皇帝声音沉了几分:“许娘子爱他、敬他、念他,他就站在你面前, 你也认不出来么?”

许长安心中一凛, 睫羽轻颤,清丽的面庞瞬间血色全无, 她强压下心头的颤栗,露出不解之态:“皇上说什么?”

皇帝一直留神注意着她的反应, 并没有错过她眸中一闪而逝的异样。

不是惊喜, 而是惊骇。

这一点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脑海里似乎有一个念头飞速掠过, 待要去捕捉却已消失不见。

偏殿异常安静,几乎能听到她一声又一声的心跳。

皇帝到底还是不忍心看她为难。他按了按眉心, 心想,这不能怪她。两人如今身份地位悬殊,他不记得往事, 不主动认她,她又怎敢贸然与他相认?可偏偏事关皇嗣, 拿到确凿证据之前, 他也不能妄自给结论。

想到这里, 皇帝勉强收起心内种种情绪, 尽量温声道:“许娘子不必惊慌, 朕随口一说, 无意冒犯。回湘城一事, 不急在一时。你若真思念父亲,朕自会派人去接他进京。许娘子暂且安心待在京中便是。”

用不了太久,等查探底细的人回来, 他就会给她一个交代。他若真一辈子想不起来,届时让她帮着慢慢回想就是了。

皇帝已有明令,许长安无法,只得应一声:“是。”

可她心里早掀起了惊涛骇浪,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了。她猜想,他极有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明明偏殿里很暖和,可她却感觉手足发凉。

皇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见她低眉垂目,面色雪白,并未泄露太多情绪,他心底涌上一些若有若无的失望与烦躁,干脆移开视线,沉声道:“许娘子难得进宫一趟,太后一向待你亲厚,不妨去给太后请个安吧。”

许长安此时心内乱糟糟的,只低低地应道:“是,民妇告退。”就缓缓退了出去。

走到殿外后,她才惊觉,皇帝与她谈话之际,宫女内监竟全都被支开了。她心中的惊异之情更重了。

回想着方才的对话,许长安一颗心怦怦直跳。

皇帝那番话绝对不是随口说出的,他肯定知道了什么。可如果他都记得,也不该是这样啊……

许长安想的入神,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此时雪已停了,这场雪下的时间短,地上并未形成积雪。但天色依然阴沉,寒气甚重。

凉风一吹,许长安又重新恢复了冷静。她双眸微阖,再睁开时,眸中尽是坚定之色。

他记起来也好,记不得也罢,事情都发生了,她暂时又脱身不得,现下能做的,是坚持自己先前塑造的形象,及时应对,争取到最有利的局面。

才行得数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出声唤道:“许娘子,等一等。”

许长安收敛思绪,停下脚步,只见是先时领她入宫的内侍。

内侍双手捧着一件大氅,行得飞快:“皇上看您衣衫单薄,特命咱家给您赠衣。”

其实许长安今日身上穿的并不薄,抵御寒气绰绰有余了。皇帝赠衣的举动,说起来是天大的恩赐,但对她而言,却未必如此了。

许长安只笑了一笑:“多谢公公。”

“许娘子,请吧。”

许长安随着内侍,往寿全宫方向而去。

偏殿内,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吩咐上前递茶的有福:“派几个暗卫,去金药堂附近守着,护一干人等安全。若有状况,随时向朕禀报。”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隐约有些不安。

他们母子在宫外,还是得多派人手护着。

“是。”有福如今对此已见怪不怪了,从容应下,就去安排。真不知道,这金药堂的许娘子到底哪里入了皇帝的眼。

郑太后正同身边女官说话,听闻许娘子在殿外,惊讶意外之余,有些许不自在,低声道:“许娘子?让她进来吧。”

许长安入内,刚要行礼,就听郑太后道:“免礼,赐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