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了个响指,原本围在祭坛旁的舞者们忽然齐齐抬头,眼中的黄光却已经褪去,只以一种呆滞的眼神,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祭坛上的姜临。
——君权神授·御下。
在辰级的前提下,她甚至无需任何言语,就能直接催眠控制所见的对象。哪怕对方已经处在其他碎片的控制之中,那也是她的优先级更高。
甚至连祭坛上的姜临,都因她的注视而感到一阵恍惚。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挪动着脚步,一步一步走下了祭坛。被困住的意识费了好大劲,才终于挣脱些许,艰难发出声音:“你到底想做什么?”
“话都说的这份上了,总不能再让你活着回去。”将临淡淡道,手指轻挥,被催眠控制的人群,立刻将姜临团团围住。
“实不相瞒,我今天过来,确实是为了完成仪式的。不过不是召唤仪式,而是你我之间,互相吞并的仪式。”
将临说着,自嘲般地笑了一下,抬手又是一个响指,姜临刚刚才清醒一些的意识,瞬间便又沉入了浓雾般的恍惚之中——
恰在此时,他听到了一声咆哮。
仿佛自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着耳边落下的一声咆哮。似是兽吼又宛如雷霆,炸开时连灵魂都撼动,就连已经半梦半醒的意识,都被一下炸飞回了清醒的高地。
姜临不由一个激灵,再看将临,则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般,正定定地看着他的身后。
“……”姜临似有所感地转头,只见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已升起了一轮月亮。
一轮巨大的红色月亮,低悬在他的上方,与那个半成型的黑色轮廓一前一后,两种巨大的压迫感彼此交叠,连呼吸都成亵渎,连大脑都在颤栗。
姜临知道自己应该移开目光,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追逐着那轮月亮,思绪变得支离破碎,脑海中似有大量想法翻涌,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他甚至还迷迷糊糊地往前走了两步。浑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后,有血色的河水汩汩冒出,恰拦在他与将临之间。
“不好意思。”
一个噩梦般的声音响起。穿着黑裙的身影自阴影中走出,大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声音似是带着笑,却莫名让人觉得冷。
“我也不想打扰你们。但在你们内讧前,能不能先把正事给做了呢?比如——完成那个召唤仪式?”
……
徐徒然。
是徐徒然。
意识被这声音瞬间拉回,姜临一下清醒过来。他震惊地看向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域内的身影,大脑飞快转动,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我能够完成召唤!”他不假思索地开口,立刻将矛头指向旁边的将临,“只要你能够将她送上祭坛——”
话未说完,他身体忽然一轻。下一秒,他才反应过来,是他的身体被人扛了起来。
——那些已经被将临控制的人们,已经毫不犹豫地举着他的四肢将他托起,直直朝着祭坛走去。同一时间,来自将临的精神控制再次降下,将他整个人都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扔到献祭阵的中间,看着那些人类围着祭坛再次载歌载舞,看着头顶的巨大轮廓再次开始蠕动、充盈,看着符文阵中沼泽满溢,有枯瘦的手从中探出,重重抓住自己的肢体……
这一刻,他脑中迷迷糊糊地,竟只有一个想法。
——将临你个崽种,说好的不想进行召唤仪式呢?这种时候倒是进行得很利索了?!
另一边,从阴影中走出的徐徒然,则正若有所思地看着祭坛上方不断汇聚的巨大黑影。
门扉的形状已变得十分明晰。躺在符文阵中的姜临则随着仪式的进行,身躯逐渐僵硬。紧跟着,却在某个瞬间,又见他身体一阵抽搐,啪地化为一滩黑色液体,流了满地。
她盯着那滩液体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诶,你这献祭不行啊。献祭到一半,祭品都跑了……”
她咕哝着,转过脸去。毫不意外地发现,方才还站在原地的将临,也已经不见踪影。
果然,隐身是永昼的拿手好戏。
“不追吗?”脑海中响起系统的声音,“全知碎片肯定已经利用技能跑了,这会儿本体不知道转移到了哪个分体上。这样一来,祭品还是不够。”
“倒也没有不够。”
徐徒然淡淡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银色盒子。
在赶到香樟林之前,徐徒然曾先去了趟姜思雨的域。这个盒子,正是从里面带出来的——姜思雨那边已经封印了不少散装分体,徐徒然索性将它们全都打包带了出来。
本来是打算送给全知虫他们当祭品的来着……徐徒然发现比起那些虫子来,自己的想法还是太过保守了一些。
她得知香樟林附近有异动,还以为那些铁线虫是想去香樟林中偷祭品,为此特意给提前打包了一份,打算找机会送出去。
万万没想到,这俩玩得这么野。直接在香樟林门口搞起了召唤,还是打算拿自己人当祭品的那种……徐徒然一开始都还没回过味来,随手用石矛灭了姜临带来的可憎物后,就一直暗中观察。察觉到他们的真正意图后,那叫一个又惊又喜,当场免费赠送一个域,之后悄无声息地一通安排,就等着对方赶紧把这召唤仪式给弄完。
谁想仪式进行到一半,又被迫围观了一场内讧。徐徒然莫名其妙地围观半天,吃瓜吃得人都要傻了。直到确认自己再不干涉,这召唤怕是真的要黄,方不得已站了出来。
好消息是,这余下的两只铁线虫都很上道。她只是明确表达了一下自己的需求,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这俩就开始争着将对方当祭品了。很显然,最终那个人狠话不多等级还最高的灰色头发小姐姐更胜一筹,二话不说就将对方送上了祭坛。
坏消息是,这仪式眼看就要完成了。祭品跑路了,负责进行仪式的人,同样也跑了。
“你说这人生啊,还真是大起大落的,对吧?”
徐徒然咕哝着,主动走到了祭坛前。围在那里的人们,似乎仍沉浸在将临的控制之中,依旧以影子为伴,舞得狂热。徐徒然随意一挥手,淡淡开口:
“我宣布,这舞可以不用跳了。现在统统转身往后走,百步之外有只大白熊,跟着它往树林里走,不论发生何事都不准回头,明白了吗?”
所有的舞者停下动作,茫然地看着徐徒然片刻,齐齐转身,一边继续跳着献祭的舞,一边排着队,头也不回地朝着她指定的方向赶去。
剩下徐徒然一人,垂眸看看祭坛上已然化为一滩黑色液体的姜临遗骨,嫌弃地皱了皱眉,打开银盒将之放上,跟着后退几步,独自围着祭坛载歌载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