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河生在首都长在首都,虽说早早进了首都药厂干了装卸工的活儿,但首都药厂的活儿能用多重?都是些轻省的活儿,原料来的时候是有点沉,但那是好几个人抬着走,今年还从老毛子那边引进了小型叉车,一叉车能叉起好多原料,制好的药装进瓶里,只有那些玻璃瓶装着的注射液比较沉,至于片剂,都是轻来轻去的活儿,而叶河站了自家爸妈是首都药厂老员工的光,负责的就是片剂的入库和出库,他的那力气哪能同在乡下干了十几年农活的夏骏比?
夏骏也是一只手就能捏死野兔的‘猛-男’。
叶泠看着叶河与夏骏之间的较量,没忍住笑了一声,叶河和夏骏这才意识到自个儿的幼稚,双双如同触电一般松开对方的手,尴尬地把脸别了过去,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行了行了,叶河你赶紧开车,先把东西放到住的地方去。俩孩子一路上就吃了几个白水蛋,五道胡同那边的菜市场还在不?待会儿让你姐夫收拾东西,咱去买点菜拾掇中午饭吃。”
“哎,没问题,姐,你坐副驾驶上,让我姐夫和俩孩子坐车斗里。”说完之后,叶河还得意地冲夏骏挑了挑眉。
叶泠着实无语,要不是叶河现在也二十出头不好教训,她都想戳着叶河的脑门问一问,你这样做幼稚不幼稚?
其实啊,叶河现在就是横竖都看夏骏不满意,原因还在叶泠身上。作为一个十成式的姐控,自家姐姐就是下乡了一趟,人就被拐走了,还生了娃,叶河能对夏骏有好印象才怪。
叶泠上了三轮车的副驾驶位置,夏骏带着夏凯和夏旋父子三个坐在三轮车的车斗里,一路朝着五道胡同驶去。
叶泠看着走过的街道,与记忆中的场面一一对应,变化算不上大,很多地方都和曾经差不多,可若仔细看的话,没有一个地方是完全没变的,长在路边的那排梧桐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砍了,取而代之的是杨树和柳树,路边的一些民房也不见了,变成了三层楼高的商店,装修得花花绿绿,是在北大荒从未见过的繁荣。
车斗里的夏骏和夏凯、夏旋也在打量着首都,夏凯和夏旋兄弟俩兴致勃勃地要去爬长城,要去看□□、看故宫、看天坛,夏骏虽然嘴上没说,但也跟着一阵心驰神往。
得益于家里有一个从首都来的叶泠,夏凯和夏旋兄弟俩听了不少关于首都的描述,这会儿首都就在眼前,见到的是与回龙坳完全不一样的‘大场面’,小兄弟俩能不激动才是怪事。
车停在五道胡同里头的那间小院门口,叶河帮着叶泠和夏骏把东西都拎了进去,院子是已经打扫出来的,屋子里也很干净。
叶泠原本以为来了之后得搽搽抹抹,没想到窗台上都看不到丁点儿落的灰,屋子里的内墙也都刷了新漆,漆味儿还没完全散掉,但也不呛了,一看就是杜玉梅的手笔,叶安不会有这么细心,叶河不会有这样的眼力见儿。
带来的东西铺坦开,叶泠心里盘点了一下家里缺的东西,打算下午去买。
来首都是过日子的,总不能家里缺这个少那个,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去买点菜和肉,见杜玉梅和叶安。
若是来了首都都不过去见老两口,叶泠真怕杜玉梅和叶安打上门来。
五道胡同口的利民菜市场还在,叶泠买了一些当季菜,又买了一刀肉和两斤鸡蛋,正要招呼夏骏给她拎着,就见夏骏两手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走了过来,跟在夏骏身后的夏凯还提溜了一大桶牛奶,是十斤那种大塑料壶装的。
叶泠懵了,“你买这些干啥?”
夏骏瞅了一眼叶河,见叶河正带着夏旋看那卖小金鱼的摊子,脸色一红,低声说,“哪有女婿第一次上老丈人的门能空手去的?按回龙坳的习俗,应当是带着烟酒点心去的,今天来得太急了,啥也没备着。等今儿个吃过饭后,咱再买一份,该有的礼数都得补上。”
叶泠翻了翻夏骏手里提着的袋子,里面装的都是写苹果、梨还有芦柑之类,看着又大又好,她嘀咕道:“钱没少花啊……”
“别的钱能省,给老丈人的能省吗?我今天能不能过关,全靠老丈人卖不卖这些水果面子。对了,你再给我点钱,我看着那边好像有个副食商店,这会儿正是走亲戚的时节,烟和酒应该好买,对了,你把咱妈给换的全国粮票也给我,买烟酒不比这点水果蔬菜,那个得要票。”
说到钱,叶泠还是不怎么心疼的,但是说到票,她可就跟着心疼上了。
一票难求啊!
尤其是那种全国都能用的全国粮票!
不过既然夏骏都已经张了嘴,叶泠也不能不给,她把自己带来的全国粮票都给了夏骏,冲夏骏眯了眯眼,给了一个让夏骏自行体会的眼神,她便转身去菜市场另外一边看了,她打算再买一条鱼,只是不知道鱼的价格怎么样。
北大荒虽然听着荒,但鱼却是不缺的,‘棒打狍子瓢舀鱼’,找到一个有鱼的水泡子挑大个儿的抓,全家都能吃半月。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第一次登对象家的门,很容易被当成阶!级!敌!人!第二次就好多了嘿嘿嘿嘿
今儿个我赶个玄学榜
第6章 上门
叶泠和夏骏一人拎着两大兜东西,跟在叶河身后往老叶家走,走完了大路、走进了胡同、眼看着距离那扇熟悉的黑漆木门越来越近,叶泠的心跳不争气大地快了起来,夏骏的脑门也在这大冷天里挂了汗。
两个小的倒是没什么害怕的想法,看着反倒有些兴奋和雀跃。两小的完全体会不到他们爸妈这会儿心里那如同慷慨赴死的悲壮……
哪怕走的再慢,还是站在了黑漆木门的跟前。
叶泠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正要给自己做最后一轮心理建设,叶河就火急火燎地一把推开了大门,冲着屋里大声嚷嚷,“爸,妈,我接到我姐了!还有我姐夫和俩外甥!”
话音未落,屋里就冲出一个身量不算高、微胖、圆脸的中年妇女来,不是杜玉梅还能是谁?叶安紧随其后,慌慌张张地掀开门帘跑了出来,亲眼看到叶泠领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还有俩小孩杵在门口,这才把脸上的惊与喜都压下去,重重咳了一声,板着脸问,“你还知道这儿有个家?你还记得你有个爸和妈?”
这是叶泠预料中的环节,她苦笑着开口,“爸,您还生气呢……当年是我不懂事,也是为了响应伟人号召嘛!”她说着软话,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眼下的情况已经比她预料中好了太多了,要是叶安冷着脸不开口,那才难受。
叶安不再理会叶泠,开始打量夏骏,心里给这个女婿打起了分,身材看着还算板正、长相也不错,挺英气的,看着人模人样挺好,就是不知道内里是个啥,勉勉强强打个六十一分,刚过及格线。
杜聿梅小步疾跑着到了叶泠跟前,冲着叶泠的肩上重重锤了几下,眼眶早已红透,眼里的泪就好似那松花江里的水,滔滔不尽地往外淌。
“你可真够狠心的,我和你爸不就是说了你几句,你就真的不联系我们了。信不给写,电报不给拍,电话也不给打,你心里还记得你有个爸妈吗?”
叶泠也跟着红了眼,她给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尴尬的叶河递了个眼神,让叶河把她手里拎着的东西接了过去,这才腾出手来轻拍着杜玉梅的背,柔声说,“妈,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是我不孝顺,这几年没能守在你和我爸跟前,让你和我爸替我操心了。我一开始是冲动了,觉得响应伟人号召没错,建设农村更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却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去了之后其实就有些后悔,可去都去了,也没法回来,后来知道高考开放了能回城之后,我这不马上就考回来了嘛!”
杜玉梅一句话不说,抱着叶泠的肩膀就是一阵嚎啕,把这么多年积攒的苦闷和怨气全都在这一会儿倾倒了出来。
她也想收一收情绪,可情绪积压得太多也太久了,根本不是理智能收住的。
住在左右两边的邻里街坊都被杜玉梅这突如其来的哭声下了一跳,斜对门的燕婶儿已然六十多岁,正在家里坐在炕上戴着老花镜纳鞋底儿呢,她老伴儿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看,老两口突然听到杜玉梅的这哭声,吓得赶紧放下手头的活儿,穿上鞋就往外跑。
“这好端端的,还是大过年,与玉梅咋哭起来了,还哭得这么大声……”
“难不成是老叶没了?”
“哟!这话可不敢乱说,犯晦气!赶紧穿上衣服看看,有没有啥帮忙的。”
与燕婶儿夫妇抱着相同想法的人很多,都以为是叶安犯了什么急性病没了,急匆匆地裹上棉袄趿拉上鞋跑了出来,窜进老叶家院子一看,叶安正好端端地站在院子里,杜玉梅正抱着一个看着挺年轻的女人哭,那女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壮实的后生和俩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