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湘被这猝不及防的坦诚给怔了一下,良久才缓过来,垂下头问道:「那老师喜欢被偏爱吗?」
程木雨侧目睨向身边的女孩,视线略略地滞留了片刻,唇瓣一张一合,来来回回几次后,又悄悄地收回视线,说:「大概⋯⋯没有人不喜欢吧。但⋯⋯那是过去,现在我不喜欢了。」
曾经他也嚮往偏爱,但拥有后才明白,「偏爱」是双面刃,会伤人。
偏爱就像酒精,食久了会中毒,会上癮。那种戒断偏爱的感觉,就像全身的力量在一瞬间被抽空,找寻不到向前的动力,最终受不了自己的依赖后明白——
他是人不需要上发条才能动,所以做任何事的动力也不该是别人给的。
他不能总是依赖别人给他的爱,就算没有爱,他也是活到了今天。
蓝湘听后有点释怀方才心中涌上的那份羞愧不堪,低笑的走出电梯,「看来我还太年轻了。」
程木雨被这席话挑起了兴致,「什么意思?」
「没什么。」
两人来到公寓楼下的花圃,走着走着,蓝湘突然想起一件事忘了问:「老师,你今年几岁?」
「三十三。」程木雨说完也同样想起一件事,「对了,你是不是跟你妈说我是刚搬来的邻居?」
蓝湘顿了一下,挠了挠头:「是⋯⋯是啊,毕竟你身分特殊嘛,我要是说我本就认识你,他们一定会要我交代怎么认识?在哪?等等的问题。」
程木雨点头表示明白,接着转移话题:「你今年高三,有准备申请那间大学了吗?想学什么专业?」
没有。蓝湘这么想着,却没说出口,只是沉默不语,脸上的笑容敛的杳无踪跡,表情已然变得难看许多。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一个人的心中要是没有一个听上去很伟大的梦想,就好像是一件羞愧于人的事,特别他们本该是绽放无限光芒的年纪。
虽然她理智上清楚并不需要如此,只是感性上与自己过不去,总觉得别人都有,她也应该要有,若是没有显得她像个废物。
这个年纪的人都太过耀眼,所以黯淡之人显得像是异类。
蓝湘回想起年节时亲戚们也总是说着「哎呀,你们这个年纪想做的事应该很多吧?梦想是一定要有的,我年轻时也有个医生梦,但能力不足实现不了」,又或是「蓝湘以后想做什么职业啊?你是三类的,一定是想考医生吧?以后当医生,我们整个家都能沾光,我还能去和别人炫耀我们家族出了个医生,所以你一定要努力考上医学系」。
那些长辈们千篇一律的话,偶尔令她觉得长辈们太过现实和讽刺。那些人总是一边说着孩子要有梦想,一边又在为孩子铺上一条名为未来的康庄大道。
思及这些,她苦涩的笑了笑,难以抑制的叹了一口气,小声开口:「怎么办,老师,我好像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没有梦想⋯⋯」
果然又糟糕,又不上进。
听见她叹气,程木雨顿了顿,良久,对着夜空,轻声说:「没关係,以后就会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