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花录

那只应是平常的一天(1 / 2)

风从窗口吹进来,窗帘扫过书桌,将薄薄的试卷从它应有的位置推走。朱铄左右望了望,对旁边的鲁繁星小声说:“中午走起?”

鲁繁星抬头看了看窗外,眼前的山在阳光直晒下显得乌黑,纯正的绿色被隐藏在其中,躲在了晒不到的地方。他回过头朝前努努嘴。

朱铄抬手准备向前方拍去,手在半空中滑出一条扬起的曲线,在老师转头的瞬间迅速落回到桌子上。

“朱铄同学,那么你来说一下这个的解题思路吧。”

朱铄慢慢站起来:“哦——这个问题呀——套用连续性方程就可以了,但这个题麻烦的是要注意单位——”他接着小声嘀咕了一句:“一道填空题还非弄这么麻烦。”

“嗯。以后举手要大胆,别犹犹豫豫的。多大的人了。坐下吧。”

朱铄长舒一口气,老老实实盯着试卷。他的这道题做错了,当时他只感到结果很奇怪,却一直没有注意到题目上的单位并不是标准单位。

熬到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还没等老师离开教室,朱铄终于将自己的手掌拍到了前面的背上,积攒了半节课的力量瞬间释放出来。只是前面人的反应并不是他所希望的。

寒寺喆依旧稳坐在座椅上,对后背突如其来的冲击不加以太多理会,只轻描淡写般问了一句:“怎么了?”

“山上,继续,走起。”

“先吃饭。”

“好。我可想到了一个新话题。”

寒寺喆翻了个白眼,收拾起桌上的文具,和大家簇拥着离开了教室。

食堂饭菜质量的好坏,取决于所采用的评价标准,以及当天各参与者的选择,但只要记住“有总比没有强”这句话,一切问题就都会迎刃而解。不过上面那句话并不能百分之百适用于任何人或任何时候,三个人带着对午饭的不同看法继续起午休时的登山习惯。

“那个炸肉真是突破新下限了。”

“你永远不知道会踩到什么坑。”

“什么都不保险了。”

“嗯,以前也就那几个稳定的,现在也别指望了。”

盘山的石阶并不宽阔,头顶也总是没有什么遮阳的植被,虽然脚下的道路可以躲在阴影之中,但两边的树木距离“参天”这个词相距甚远。很快三个人均汗流浃背。

“今天比想象的闷热很多呀!”

“也许下午会下场大雨。”

“这气温热得也太快了吧,以后这种天还是别出来了,躲屋里睡觉吧。”

“哈哈。今天是谁这么积极的?”

“下午什么事情都没有,可以睡一下午呀!”

“要去图书馆。”

“对,要去图书馆,你自己慢慢睡。”

“对了,你有什么新话题?”朱铄突然想起来之前的话。

鲁繁星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说:“我想起了曾经在电台听到的鬼故事,就是讲这座山里的事情,这座山有个地方有许多很古老的坟。”

“哈哈。晚上闹鬼吗?我听过。”

“是呀。我突然想起来了,咱们可以去找找这些坟。”

“那你应该晚上再来。”

“晚上我害怕。”

鲁繁星和朱铄忍不住大笑起来。稍微落在后面几步远的寒寺喆并没有笑,他简单的说了几句:“我知道那些坟在哪里。我小时候都把这山爬遍了。这些坟真没什么可看的。”

“没什么可看的就更要去看了。”

“哈哈。你这逻辑真是神了。走走,往哪里走?”

寒寺喆摇了摇头,走到了三人队伍的最前面,并补充上一句:“我只记得大概的方向,也要找找。”

虽说是大概的方向,但看上去却很明确,他的速度很快,在任何一个岔路口都没有太多犹豫,哪怕是径直穿过一条几乎被植被覆盖隐藏住的小道时也没有任何的减速。这让大家丧失了许多闲聊的机会。

最后一个岔路后不久,寒寺喆慢了下来。他指着前面:“看,就要到了。”

另外两人向高低起伏的小路尽头望去,他们看到了石块堆迭出的低矮残垣断壁。寒寺喆仍在三人的最前面,他率先走进那片被包围起的区域,站在石板路中间。在他的身边两侧是砌起来的坟冢和雕刻出的墓碑。

鲁繁星和朱铄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坟墓上那些他们根本不认识的字句上。

“这里大概有二十几个墓吧!”

“嗯!看这些文字,会不会是那个已经灭绝的少数民族?他们叫什么来?”

“不会是那么遥远的事情吧,这些坟墓看起来保存的挺好,顶多也就只有几十年的时间吧。”

“嗯。但看看它们。”朱铄指着自己的一侧,又指向另一侧:“他们肯定等级不同。”

“是呀!看这些坟的大小,级别肯定很多。”

寒寺喆并没有跟他们俩深究这些坟的主人生前是什么状态,他找了块高低适合的石阶坐下来,津津有味地欣赏起他们俩的少见多怪,并打算挑起点事端出来:“要不哪天晚上再来一趟?看看故事里的事情会不会真正发生?”

“哈哈!小心被女鬼附身。”朱铄拍着鲁繁星的肩膀嘲笑起来。

鲁繁星被吓了一跳,有点不高兴:“上你们的身。寺喆,你别笑,先上你的。”

“哦?那问题就来了,如果我已经被鬼上身了,还能再被另一个鬼上身吗?”寒寺喆诡异地笑着。

“啊——那你现在是谁?你是谁?你是女鬼吗?啊啊啊——”另外两人听到寒寺喆的话后假装出害怕的样子,快速跑出了围墙。

寒寺喆慢慢站起来,跟着两人往外走,对着空气小声嘀咕着:“对不起,打扰了。”

走在最前面的鲁繁星仍和朱铄嬉笑怒骂着,他们嘴里不停喊着“女鬼呀”。寒寺喆对这游戏彻底没有兴趣,慢慢悠悠在小路上晃悠。来时只顾一直往前走,现在他倒开始看起周围的事物。

很快,一支在土里伸出头的小黄花吸引了寒寺喆的注意,那是在周遭的绿色与土黄色之中唯一不同的颜色。它只孤零零地竖在那里,细细的茎上只有两片小小的嫩叶,头顶的花瓣一片片,最外围有那么点看不清的柔软的锯齿波纹。所有的明黄的花瓣平铺着围绕着中心同样明黄的花蕊形成完美的圆形。那些花蕊,它们太小了,寒寺喆看不清数不清它们,它们是花中心的一撮,尖尖的细细的,朝向天空。

“你真的好小呀!”寒寺喆记得这种俗称苦菜花的野花在以前相当常见。只是这种太过平常的东西,大家最终都只会是视而不见。

“喂!寺喆,你又发现什么了?”

寒寺喆听到了另外两人的声音,下意识回复着:“没什么东西,就是朵——”他的视线向那苦菜花的侧上方瞄去,同样是下意识的,他向后退了两步。

他没有想到,在这里,在路边,也会有坟。

简陋破败的安葬地,只是一些碎石和不大的石板,覆盖着高出地面的土邱,丛生的杂草已让它融入到周围之中,没有任何墓碑或标记还能告知它的主人是谁。这只是其中最小的一个坟,坐落在那朵小花的旁边。寒寺喆仔细看去,在叶绿和土棕间,隐约还能辨识出大大小小的几个坟,同样的简陋,同样的破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