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这位老护士总会对病房区巡查上几遍。无论病房是否被使用,她都会打开门看一眼,生怕漏下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只是前一阵,她会特意忽略掉其中一间病房,因为那个病房已经得到了超乎寻常的关注,总是少不了各种人的进出。进出这间病房的人也是多种多样,包括几个研究院的女学生,包括几个穿军服的上校上尉,以及一个总是偷偷摸摸的年轻男人。她也偷偷摸摸关注过这个年轻人的动向,但除了发现他只是习惯避开所有人外,再没发现更多的问题。
很快,她对这间病房内外发生的事情习以为常,并将它排除在了自己的巡查范围外。
又是寻常的早上,她拿着几份刚到的报纸送给楼上仅有的几个住院病人,漫不经心从那病房前经过,看到病房的门半掩着,才想起之前住在这里的年轻人已经出院很久了。她倒过头,推开了病房门。
“小伙子,你怎么在这里呢?你是之前在这里的那个年轻人的朋友吧!”
鲁繁星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赶紧走。”
“没关系的。不着急,不着急。”老护士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寒寺喆出院之后,病房很快就收拾妥当,回到它原有的状态。鲁繁星盯着平整的床铺,突然说不出话。
“之前在这里的年轻人,好像已经上前线了吧。听他的朋友——应该也是你的朋友吧——她们说的。”老护士说。
“是的。”鲁繁星仍然看着床铺:“两天前已经被派上去了。现在估计已经——”
“虽说危险,但小伙子,还是要有信心的。相信你朋友会回来的。”
鲁繁星微微一笑:“嗯。他肯定是安全的。这个我相信——”
“小伙子,你没事吧!”
“对不起。虽然知道他已经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对这病房——”鲁繁星又看向病床中央。
护士走上前几步,问起来:“这床有什么问题吗?”
“啊?不,不。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盯着空无一物的地方,但又不是单纯盯着,虽然很难察觉,但看他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做一种交流,与那里的——空气——”鲁繁星看到护士手里的报纸:“这报纸是今天的吗?”
“刚到的。”护士递给他一份:“没什么好消息。”
“谢谢。”鲁繁星接过报纸,看了眼上面的日期:“我能在这里再待一会儿吗?我保证不会弄乱弄脏任何地方的。”
护士点了点头:“嗯。走的时候关上灯关好门。”说罢,她轻轻退出病房,关上了房门。
鲁繁星简单看了眼报纸上的标题。政治味儿浓重的新闻稿,只为控制舆论而不关乎实时,他对这些文字并没有任何兴趣。“坌村之战,我方抵住攻击?你们这本末倒置的能力真不一般。”
鲁繁星再次看了一眼病床,推开门走了出去,在一楼大厅看了眼时间,急急忙忙找到一处公用电话,凭记忆拨出去一段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是鲁繁星熟悉的声音,这让他感到了些许惊喜。他赶紧说起来:“我是鲁繁星,嗯——”鲁繁星又看了眼时间,“——傍晚前后有时间吗?”
“啊?——应该是有时间——”
↓
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下,最后的余辉依靠着空气的折射,将天角染上最后一点红润,鲁繁星这才匆匆赶到师范学院的附近。
一路小跑,数着路牌,尝试判断自己距约好的地点还有多远。找到了,他一头扎进那间没有多大名气的快餐店。
店里的人并不算多,但几乎全是年龄相仿的女生,这让鲁繁星有点茫然。他一桌桌寻找,将重点放在只有一人的桌子上。转了一圈,他却没有找到这样的目标。
“喂,繁星同学。”
鲁繁星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赶紧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于润涵正坐在一个不太起眼的地方向他招手,她的旁边还坐着另外两个不认识的女生。见到这种情形,他心里掠过一丝不快,皱起眉头,但还是微笑着向那边走过去。
几个女生都站起来,于润涵向鲁繁星介绍着:“她们是我的同学。现在的……”她又转向两个女生,“这是以前的。”
“那就不打扰你们了!”两个女生坐到别的地方,将整张桌子让了出来。鲁繁星的眉头终于再次放松开来。
“你是从首都赶过来的吗?还挺快呢!”坐定之后,于润涵首先开口:“寺喆他——唉!真是后悔自己没去首都看看他,但总感觉去的理由不够充分,毕竟——还有莉安,她为朱铄的事情回来了一趟——我总是给自己找些理由——寺喆他就这么上前线了——”
“嗯,也没的选择。”
“莉安呢?她现在如何?你见到她了吗?”
“我这次没有见到她,但上次,看起来还好吧。也许用凑合更准确。”
“所以,你想问我什么呢?我和他基本只是冷不丁的几句话或几封邮件。”
“我也不确定应该怎么问,或问什么。他有一些比较特殊或不太寻常的地方吗?我也说不上是哪种的特殊或不寻常。”
“不寻常?突然学习很好算不算?军事研究院那么难进,而且还是空军的,按照他当时的成绩几乎不可能,但他毕业前那段时间是真在努力,所以能考上也不能说不寻常吧。那段时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们一个宿舍的。”
“那咱们毕业之后或再早的之前呢?”
“你的问题还真是奇怪。毕业后什么情况我就更不知道了,他到底做了什么,我也是从新闻上看到的,就是那个听证会。而再早的时候——”于润涵突然停下来。
“他以前发生过什么吗?”鲁繁星追问到。
于润涵摇了摇头:“你问这个干什么呢?你难道发现了他有不寻常的地方吗?”
这个问题让鲁繁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我说不上来,只是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
于润涵又摇了摇头:“你说,他能安全的回来吗?”
鲁繁星感觉自己不会再得到更具体的东西了:“我想,他一定会安全的。”他决定先把自己的疑问扔到脑后,把精力放在眼前:“这不,报纸上说他们顶住了吗。”
于润涵却有点咄咄逼人:“报纸上,你信吗?”
鲁繁星哑口无言。“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他看着于润涵,盯着她的眼角,想到了古书上的这句诗词。
他侧了侧身,微微低下了头。对于他也无法确定的事情,他只能选择迎合当下。“他——他们——”鲁繁星看到周围店里坐着的女生们,哽咽了。
“他们,所有人,一个个的,都走了。那么,你呢?”
“我——我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诅咒。”
“此时此刻也是吗?”
“就如此时此刻,我希望我才是那个一了百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