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

破阵 第1节(2 / 2)

穿云寨位于谒都城郊深处,距离城中相隔甚远,在这荒郊野岭杀两个人,对山匪而言应该委实正常。

圣祖宣德年间,此地曾设官道,是过往商队的必经之路,到了顺徳年间,有一年隆冬,此地三川皆震,自此这一处才成了山野恶徒的匪窝。

如今此地更是荒寂,鲜少有人经过,若不是抄近道,他们大抵也赶不上这趟热闹。

两人有惊无险的从土匪窝出来,待身旁匪徒的声音渐行渐远,他们才扯开蒙眼的黑布。

一声嘹亮的鹰鸣撕裂于苍穹之下。

山下的车马行人正焦急的等待。

“吁”

城郊的溪边,一匹纯黑色的骏马扬起马蹄,听到哨声突然掉头,朝那声音的方向狂奔,将二十多名随从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踏云,回来。”修竹紧随其后,跟上这不知何故突然受惊狂奔的马。

踏云是他们侯爷的爱驹,临行前侯爷嘱咐他,踏云性子烈,千万要看住它,它这一惊,修竹也跟着惊起来。

荒林深处,一个身穿天青色锦服,面容俊朗,气宇不凡的年轻人正抬手心无旁骛的安抚受惊的踏云,他身旁还站着一个短绒利落打扮的少年。

见到修竹,少年立刻狂奔了几步。

“司漠,侯爷他没事吧?”修竹见踏云无恙,转身与短绒少年攀谈。

“没事,”司漠回头瞧了一眼,说:“就是被人请到山寨铁牢里喝了杯茶,喝完又给送回来了。”

裴熠摸了摸踏云的鬃毛,轻拍了一下马背,将勒马的缰绳递给司漠浅笑了一声说:“穿云寨的茶比定安侯府都要好,难怪近些年都是各地落草为寇的事。”

“......”修竹心中疑惑,心说这主仆两人打的什么哑谜。

不待他问,司漠就疑惑道:“侯爷,方才在寨中,你干什么要阻止我出手?就那么几个山野莽夫,用不着半盏茶的功夫我就能给打趴下。”

司漠为方才错失剿匪良机十分不解,修竹还未从司漠的话里分析出发生了什么事,便看见裴熠回头朝山寨的方向看了一眼问他:“你觉得呢?”

“啊?”

修竹微一怔愣,思索片刻犹疑道:“也许穿云寨的土匪并非普通的山匪。”

他这么一说,司漠更加不解:“土匪不就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恶徒,还分什么普通不普通?难不成还是食朝廷俸禄的土匪,看出了侯爷身份所以放我们一马啊?”

修竹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他垂眸静了片刻望向裴熠。

定安侯这个小侍卫司漠,自幼在侯爷身边,年纪不大,功夫却了得,只是赤子之心,时常说出令人啼笑皆非的话来。

“你说土匪都是杀人放火的恶徒,那我问你,我们怎么还能毫发无损的走出了土匪窝?”

裴熠这样一问,司漠顿时哑口无言。

“侯爷。”修竹说:“是不是穿云寨的事有蹊跷?”

定安侯裴熠奉旨回京,名为国朝封后在即四方王侯皆奉太后懿旨回京朝拜,实则朝中局势紧张,太后借机召回四方王侯以搅动朝中局势,此事朝中文武大臣皆讳莫如深,他虽多年未身在朝中,却也隐隐能猜到几分。

裴熠思索片刻道:“穿云寨的土匪恐怕在我们去之前就已经被清理了,关押我们的那几个蒙面人虽然伪装成山匪,但从他们的行动看来,个个训练有素,恐怕这回真叫司漠说对了,他们真是朝廷的人。”

“朝廷的人?”修竹眉头一拧,面色突变,手里的剑也跟着抖了一声,片刻后他才沉声道:“难道是官府剿匪?”

这声疑问刚出口,他就摇头否定,“官府剿匪,遇到普通人应当派人护送,怎会关押,他们……到底是太后的人?还是皇上的人?”

“都不像。”裴熠说“穿云寨这样的匪乱太后不会越过皇上管制,至于皇上,要真是他派出的人,朝中文官的那支笔杆子怕都要拗断了。”

“那会是谁?”修竹不禁好奇。

“不必细究,既然放我们出来,我就领了他这个情,我奉旨回京,想来禹州一时半会也回不去了,日后有的是时间查它。”

裴熠望着头顶苍穹里微弱的阳光努力穿透漆黑的乌云,洒下的一丁点亮光在几近荒凉的山野里,眉间不觉浮现出一丝惆怅来。

当今大祁国都的皇帝是顺德帝高叔烨的二皇子,登基之时不过刚满外傅之年,当时朝局动荡,朝中大臣形成两派——

朝中一半老臣以新皇年纪尚幼,且太上皇尚在人世,应当以新皇辅政直至新皇冠礼才可亲政为由不断谏言,另一半则认为太上皇既已患病,且册立新君,自当由新君亲政方才算是遵循圣旨。

天熙元年,大祁先太子高启因病薨逝。

在养母赵贵妃和一众大臣的扶持下,二皇子高骞被册立为皇太子,同年九月顺德帝忽得顽疾缠身,次年太子高骞登基,顺德帝成为开国以来唯一的一位太上皇。

天熙五年,顺德帝驾崩,赵太后颁布遗诏,将皇城中稍有军权的亲侯尽数派遣……

山间薄雾冥冥,几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错落相对,修竹抬头凝望着此间地貌,隐隐觉得冠盖京华的谒都似有风雨欲来。

“修竹。”裴熠察觉到他的异样,勒住马缰,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次回京,你的身份和司漠一样都是我的护卫,不可惹杀身之祸。”

修竹没有立即回答,依旧盯着诡变的云层,神情蔚然不变。

“修竹,侯爷跟你说话,你发什么呆。”司漠执起剑鞘,朝他肩头碰了一下。

“侯爷放心,我不会自寻死路。”修竹垂眸,“更不会连累侯爷。”

裴熠勒住缰绳,面色淡然的看了他一眼:“我并非是怕被你连累......”

马蹄声替代后头的话,他想起在禹州初见这少年的模样,那时他约摸是司漠如今这般年纪,明明该是个骄养的小公子,浑身却遍布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