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邻居大娘的提示,天还透着朦胧的灰,夜鹰就已经起来了,她裹紧身上用来充当外套的破布,沿着下町区的街道,缓缓朝救济点走去。
救济点在上町区与下町区的交界处,夜鹰越往前走,周围的人声越发鼎沸,等她好不容易找到救济点,才发现等发补给的难民队伍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龙。
她握紧颈中的项链:“金……怎么办?”
她前面足有几百人,等轮到夜鹰,估计救济品早就发完了。
金简短道:“先排队。”
夜鹰点了点头,走到队伍末尾站好,四下看了看,从怀里掏出一件衣服,袖口处破了个洞,夜鹰从左手的口袋里拉出一根针线,开始细细缝补。
这是她从邻居大娘那里得来的活计,补好一件衣服可以拿一瓶快过期的营养剂,夜鹰靠着这点微薄的“薪水”,已经在石英城内坚持了一个月有余。
但她才将袖子缝好一半,前面忽然响起喧哗。
“搞什么?!不是说起码有两百份救济品的吗?!为什么已经没了!?”
“都回去!救济品发完了,不要再等了!”
“不行!我家还有三个孩子等着吃饭,那些救济品被你们吞到哪里去了?难道是给上町区的老爷……”
“嘭——!”
喧哗声骤停,随即,人群爆发出更大声的尖叫。
“驻地兵杀人了!快跑!!”
“汉斯!汉斯你醒醒啊!”
无数人群推搡着朝夜鹰的方向挤过来,她忙收起衣服,往旁边退让,等蜂拥的人群过去了,夜鹰才谨慎探出半个脑袋,往街区瞟了一眼。
此时街上空无一人,到处散落着人们逃散时不慎挤落的物品,夜鹰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一只掉落的女鞋,捡起来,套在脚上,试着踩了踩,刚刚好。
她满意地笑了笑,却听到金说:“这是你的东西吗?”
夜鹰顿了顿,小声道:“我没有鞋子了。”她的右脚到现在还穿着一只大一码的男鞋,走起路来总是拖着地。
金沉默不语,但夜鹰明白他有些生气了,原本飞扬的嘴角沉下去,她犹豫了下,脱下鞋子,将它放回原处。
金怔忡了下:“夜鹰?”
“没事,”夜鹰摇头,“你说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能拿’。”
金沉默了半秒,再开口时,声音柔和了许多:“做得好。”
夜鹰没有吭声,只是拉了下破布,遮住有些泛红的脸,掩饰性地道:“我去看看救济点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路小跑往前,街道的尽头搭着一个简易帐篷,夜鹰跑过去,发现帐篷前躺着一个人,而他的身旁坐着一个小孩,正大声哭泣。
“爸爸!你起来啊!”小孩哭喊道,“我饿!”
夜鹰走过去,看了一眼。
男人双眸紧闭,额头破开一道大口,正潺潺流着血,她蹲下身,手放在他的鼻下,等了片刻,对那小孩道:“你爸爸没死。”
许是被拥挤的人群掀倒,受伤晕过去了。
小孩渐渐止住了哭泣,但仍道:“我饿。”
夜鹰低下头,手搭在瘪下去的腹部,顿了顿,小声道:“我也饿。”
小孩问:“爸爸说救济点有吃的,可是为什么士兵叔叔不肯给我们呢?”
夜鹰愣了下,才道:“不是说救济品发完了吗?”
小孩摇头,指着帐篷后的街道说:“我看到他们把东西拿走了。”
夜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街道一路连绵,伸展向上町区。
她忽然想起刚才的暴动里,有难民喊道“把东西送给了上町区的老爷们”,夜鹰敛下目光,把小孩的手拉下去:“这话不要再告诉别人。”
“姐姐,”小孩睁着迷惑的眼,看夜鹰站起,“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夜鹰盯着上町区,浅蓝的眼眸中透着令人看不懂的光,“也许去碰碰运气。”
她轻轻拍了下小孩的脑袋,将身上的破布脱下,盖在男人身上,做完这一切,转身向着上町区走去。
上町区的街道要比下町区干净许多,路上的行人也少,夜鹰慢吞吞地走着,目光扫过一个个经过的行人,终于在路边找到了她的目标——两个驻地兵。
那两人正在交谈,其中一人喝完手中的饮料,拍拍手对另一人道:“走吧。”
他们顺着大道走,走到一个岔路口,又拐进一个小道,夜鹰屏住呼吸,像一只灵巧的黑猫般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身后,走了约莫五分钟,小道到了尽头,一幢驻地所出现在面前。
一个驻地兵拍拍另一人的肩:“我去准备马匹,你清点下数额。”
第二个人点点头,但低垂着头,第一个人又打了他一下:“好啦,别垂头丧气的,起码你的家人都有饭吃。”
闻言,第二个人才勉强笑了下:“也是,我也没能力去关心其他人。”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在一个路口分道扬镳,夜鹰犹豫了下,跟上第二人。
那人的脚步很匆忙,夜鹰不得不加快步伐才能跟上,所幸那人一直低着头,竟没发现身后缀着个小尾巴。
他走到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三两下解除保险锁,走了进去。
夜鹰左右看看,趁着四下无人,一个加速冲了进去,在悬浮门关上前险险跨入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