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雷奥不甚在意,“我检查过零号的大脑,她的记忆体似乎受到了损伤,可能把三年前的事情都忘了,我也试着刺激过她几次,并没有特殊反应。”
所以就算那些蠢货想要鼓动她,也没任何用。
更何况——
他侧过头,金丝边眼镜反射出一道阴冷的弧光,慢声道:“难道……他们以为进了这实验所,会有再出去的可能性吗?”
***
“喂,零号,”夜鹰发呆的时候,门口忽然响起一串粗鲁的敲门声,“该做测试了。”
她回过头,厚重的安全门骤然开启,无数合金锁自动往两旁退开,走进一名人高马大的宪兵,他不客气地指着夜鹰道:“起来。”
夜鹰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站起。
自从被苏和带走后,她就被关进了一间完全封闭的屋子,里面除了一张床外,什么也没有,墙壁的每一寸都用柔软的海绵状物体包住——大概是怕她自残。
夜鹰前两天做了体质检测,被注射麻醉的地方到现在还泛着隐隐的痛,四肢也不大灵活,是以当她站起的时候,身体还摇晃了下。
宪兵注意到了,不耐皱眉:“干嘛?”
“好像麻醉效果还没过去。”夜鹰说。
“啧,真是麻烦,”宪兵响亮地砸吧了下嘴,“还不快出去?”
不过他的动作却明显变得怠慢起来——大概是觉得夜鹰没有什么能反抗的能力,手铐随意往她的手腕上一扣,拉住铁链:“给我过来。”
夜鹰任由对方带着自己往前走,一边道:“今天去做什么测试?”
“抗晶化……不是,别那么多问题!”宪兵反应过来,一拉她的铁链,发出金属的哗啦声。
夜鹰却恍若未闻,继续道:“这里只有我一个实验体吗?”
宪兵说:“你觉得我会回答你的问题吗?”
但他嘴上说着,视线却不由自主往另一侧瞄了一眼,夜鹰注意到了,视线也跟着侧过去。
如今她和宪兵正走在一道笔直的走廊上,左右皆是一些实验室,但房门紧扣,良好的膈音让夜鹰根本听不到里面发生的动静。
夜鹰发现宪兵的目光停在其中一道房门前,她抬起头,看到门的正中央挂着一枚小长牌:【第三测试场】。
夜鹰眼中划过一道若有所思的光,收回视线。
宪兵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带着夜鹰走到走廊另一端的门前,上面同样有块牌子:【第一测试场】。
“进去。”他不客气道。
他没有解开夜鹰手上的镣铐,直接把人推了进去,自己却留在门外,脸上带着某种奇怪的表情——竟有点像是在恐惧什么。
夜鹰挑了下眉,转过头,开始观察房间内部。
整个测试场和她的房间有异曲同工之处——皆空无一物,但房间的四面用某种透明墙壁隔起,夜鹰走上前,用手指戳了下,软的。
这种材料……感觉有点像是等离子屏障。
她略有些诧异,不明白那群实验人员想要做什么,正想转身,视线触及到一处,身体猛地一颤。
——在她对面的透明墙壁上,印着一个浅褐色的掌印。那痕迹实在是过浅,如果不是刚好头顶的光照打下来,可能夜鹰自己都不会发现,她的嘴唇颤抖了下,脑中忽然划过一些片段。
“等等……!别再洒了!”
“司舟?你怎么了……快停下啊!他要撑不住了!!”
“嘭——!”
“住手!住手!你们这群畜生!快放开他!”
“妈的!不想死的都给我滚开!没看到他要变异了吗?!”
“啊啊啊啊——!”
“……咚!!”
夜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半跪在地上,一只手高举成拳,捶在面前的透明屏障上,而自她的拳头为起点,有细密如蛛网的裂缝正缓慢伸展,逐渐蔓延至整个屏障。
“……司舟。”她望着那道褐色的手印,沙哑念出这个名字。
似乎……在记忆的某一角,曾经有过这样一个男孩。
他是那一届实验体中身体最弱的一个,往往经历过一次测试后需要花上数个礼拜才能恢复完全,每一次其他人经过他的房间,都能听到里面传来痛苦的低喘声。
但即使是这样,司舟却未曾放弃过希望。
“如果有一天,我们所有人都能出去的话,”隔着冰冷的栅栏,他的面庞被分割为等分的几段,却依旧掩不去眼中的光芒,“我带你们去我的家乡。”
有人小声问:“司舟,你家在哪里啊?”
“琥珀城,”司舟说,“是很漂亮的地方——那里有大片的草原,草原上有牛羊,还有郁金香,如果夏天去的话,晚上还能看到萤火虫。”
在那里,头顶不是铁灰色的防护壁,而是宽广的苍穹。
在那里,身下不是坚硬的手术台,而是柔软的青草。
在那里,鼻尖不是刺鼻的抑制剂,而是轻柔浪漫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