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二人对视一眼,却又心照不宣的笑了。
段天赐早晚得死的,可现在既不是正当的时候,也不是正当的地点。
所以这人,他们还得去救。
二人交流完了眼神,便由何建文带着一个团的人往前线去,薛延川照例在大营主帐坐镇。
他与何建文当初在南京念的同一所军校,既有同门之情,又有一起吃喝玩乐之义,这么些年缠在一起,其中夹夹杂杂的利益纠葛是早分不清的,对于何建文他并没有什么不放心。
更何况段天赐只是想逼他分兵给他,又不是当真想死,自然不会嫌命长的往谭奇伟残部的枪口上撞。
眼下只要将段天赐能安然无恙的带回来,再下令剿了那群叛军,便能回去继续过短暂的太平日子了。
想到这里,薛延川便长出一口气,往椅子里一歪,微微闭上眼,忍不住哼出一只曲子来。
待细细听来,竟是一出霸王别姬。
可他自己是没有察觉到的,哼着哼着不知什么时候竟是当真睡着了过去。
惺忪朦胧中,依稀听到外头有何建文气急败坏的声音,像是要砸死了什么东西。
他被猛地惊醒,揉着额角站起身来,副官已经挑开帐帘两步跑进来,这次却是连礼都顾不得敬,一进门便嚷到:“师长,咱们去晚了!段天赐叫那伙人给抓了!”
薛延川脑袋嗡了一声,忙伸手扶住了办公桌,好半晌才缓过神来,“何建文呢!”
话音落地,何建文已是挑帘子进来,满脸怒气熏熏,脖子上青筋崩了老高,一身簇新的军装上头蒙着灰尘,小牛皮军靴上也不知蹭到了什么,灯光下泛着刺眼的暗红色。
何建文是一贯的西方做派,行事规矩讲的便是得体圆润,便是别人欺到了头上,那也是先摆出叁分笑脸,等转眼再一枪崩了对方的人。
可眼下,他却气的双眼直瞪,一张脸涨的通红,揪住了一人的衣领将他往薛延川脚跟前一掼。
那人胳膊被绑缚在后,大冬天的赤着膀子,上半身青青紫紫的到处是血口子,一张脸也肿的老高,早辨认不出模样。
薛延川蹙着眉,蹲下身看他,问道:“段天赐呢?”
那人蜷着身子躺在地上,一听到这声音便缩着身子往后直躲,仰起头用肿胀成细缝的两眼看眼前的人。
才看清,便如见恶鬼一般倒退着往后爬,却冷不防撞到堵在门口的何建文腿上,被他一脚又踹回到薛延川跟前。
薛延川脸上神情依旧淡淡的,细看下去,仿佛还能从唇角看出一抹笑意来。
只是那笑渗人的很,仿若刀口上的血,只待他笑够了,便要一刀抹了眼前人的脖子。
一旁的副官忍耐不住,从后头揪住那人的衣领叫他仰躺在地上,一脚便踹上了他的肚子,脚下牟足了劲儿的狠命一拧。
那人哀嚎一声,再要叫,却是已被何建文一巴掌甩在脸上。
何建文蹲在地上,冷眼凝着他,冷笑道:“好小子,没想到老子手底下竟然出了你这么个通敌叛军的,拿了谭家多少钱了,敢从老子眼皮子弟底下把人拐出去给谭家,说清楚了,你拿了一分,我就砍你一条胳膊,你拿了一百,老子他妈把你剁成肉泥!”
何建文这次真被气狠了,骨子里的兵痞流氓气被激出来,脏口不带停的骂了半晌,最后仍不解气的一拳砸在那人胸前,那人瞪着眼呻吟一声,转眼便只剩出的气儿了。
他带着一整个团的人奔赴几里外的前线,结果连谭家残部的毛都没见着,隔了老远就只见二十多具穿着段军军装的尸体横在野地里,周围硝烟味道还未散去,血水在脚底下汇出一条溪流来。
出师未捷便算了,连敌人打哪边儿来的都不知道,何建文心中憋着火气,便叫了手下往尸堆里搜,总能寻出一两个还能喘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