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韫收笔只是一瞬间的时候,眼前好像被什么东西蒙住,他眼睛里只看到一片血色,其他什么也没有。
自己刚才画好的小鬼像消失,恶煞轮廓也没有出现在面前。
他眼前一片血红,仿佛只剩下了这种污浊的血肉颜色。
那具冰凉的尸体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人皮,触碰在手上的感觉很古怪,几乎让人想到是什么的时候就忍不住面色难看呕吐。
被洞神干扰的卫韫眉头紧皱,脸色差了些。
一直看着的靳寒庭也皱起了眉,他看到那只由人皮画中出来的鬼,在用白骨一点点的割伤卫韫的手腕。
而且在这个时候……卫韫眼睛也看不见了。
观众和在场的人看不到他手腕上流下来的血,看不到卫韫眼前血红,双目失神,仿佛有无数个声音让他停下来发疯。
耳边嗡嗡作响,嘈杂的仿佛是回到了现实世界里,他的手腕受伤,眼睛看不见就会失去画画的资格。
对于一个画家来说最恐惧的是什么?
卫韫心底一直知道,身体的本能让他立马想要反击,但在沉默了一瞬之后,他闭上眼又慢慢睁开。
在靳寒庭复杂的目光中竟然又抛去外物重新握住了笔。
那层包裹在他身上的血雾仿佛慢慢散去,卫韫在手腕割裂的刺痛中,双目无神盯着人皮。却凭借着对自己的熟悉和本能的技艺,找到了落笔点,之前的停顿仿佛被连上,除了靳寒庭和谢宙,没有人知道他刚才眼睛受到了影响。
手腕越画越疼,可是卫韫却没有办法停下。
现在已经被伤了手腕,如果再受洞神影响停下,这幅画完成只会更难。
洞神不甘心没有阻挡卫韫,尸气外溢,怨气丛生。
而卫韫却没有理会他。
“咦,接上了。”
从衣袖到衣襟,再到鬼身阴煞,卫韫全都接上了。一幅叫人心肝胆颤的恶鬼图整整画了两个小时。
弹幕前的网友们却一点也不觉得着急。
之前还乱七八糟的开玩笑的网友们静静地看着卫韫一点点完成这幅画,心神跟着被牵动,一时之间安静无比,连打扰的弹幕都没了。
直到卫韫最后脑海中猛然一刺,最后在恶鬼双目作了一笔。
靳寒庭似乎感觉到一丝联系从自己身上落到那幅恶煞身上。
恶鬼图请恶鬼镇邪,他本人作为被请的恶鬼也能感受到联系,前提是——真有人能画出来。
眸光血红的邪祟薄唇紧绷着看向那幅画。
——卫韫真的画出来了。
水墨写意,那身恶煞几乎要从纸上生阴化形出来。
卫韫睁开眼时眼前终于恢复了色彩。恶鬼图已成,洞神多次想杀他,但是即便他再不甘,这时候也动不了他了。
手腕上模糊的血痕还在刺痛着,卫韫咬牙转头看了谢宙一眼。
谢宙面色苍白,看到他没事之后似乎眉梢也松了些。
洞神见杀不了卫韫,现在就转头开始攻击他,想要鱼死网破夺他身体,谢宙承受的痛苦其实不比卫韫少,精神被摧毁的感受让他这时身体紧绷,却还是对卫韫点了点头。
卫韫松了口气,再次提笔,用狼毫笔在恶鬼图旁边写了一个“镇”字。
在“镇”字落下的时候,洞神惊恐的瞪大眼睛,竟然真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流逝,像是被那个人落在自己本体上的恶煞吸收了一样。
那个原本用墨汁写出来的镇字,在场外道士眼中却是血红肃穆。
一缕缕尸气从谢宙身上涌出,那群道士这才看清那自称洞神的邪物竟然是附身在谢宙的身上,不过却被纯阳之体压制一直未能得逞。
祭坛上尸气越来越重,被绑在地上的蒋伦几人看不到变化,却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慢慢也有什么东西在剥离。
洞神尖叫怨恨,完全抛去了灵体,但是却依旧阻挡不了自己被吸回本体里。
“啊啊!”
“疼死了!”
“疼死了!”
“我要杀了你们!”
那个掐死小鬼的恶煞仿佛在看着他,只是被掐死的小鬼现在变成了他。洞神惊恐的鬼怨戛然而止,想要逃出去,却被掐住了脖子。
他将那么多人当做游戏戏耍,剥去人皮囚困折磨多年,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离死亡这么近。
曾经在山上感知到的恶煞比他想象的要强大的多,铺天盖地的煞气镇住他本体,人皮鬼只感觉自己一寸寸皮都在被鬼火焚烧。
从头皮到鬼身,曾经听过的十八层地狱的酷刑也不过如此。
在人皮鬼怨气最盛之时,靳寒庭手指动了动,掌心一点鬼火彻底焚烧了人皮鬼灵体,让他散为飞灰融入恶鬼图中,日日受尽烈火之苦。
在人皮鬼最后一声停滞时,谢宙眼尾一红,同时也一滴血落下,感觉到了寄存在他身体里几日的洞神终于彻底消失。
而此时,那个恶鬼图像是餍足一样,在墨色的镇字愈加浓郁时恢复了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