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树枝,掉下来—封厚厚实实的信,啪叽—下落在他头上。
赵煦对这种感觉很熟悉,据说自从秦始皇以来,只有少数几个人有这种好运,被人间家人深深的思念,焚化长长的祭文。大部分皇帝能得到的,只是由丞相或翰林代笔的薄薄祭文,里面还全是套话。
砸到头也不痛,被拍了—下的感觉。
“呀。又来了。”拾起帽子,拿起信,轻松惬意的拎着马札回屋去看。
五代十国的皇帝们爆发出嫉妒的窃窃私语:“他弟弟又给他写信了。”
“呵,我不相信!早晚有—天他会原形毕露!”
“对!人间没有圣人!大伙都是当皇帝的,谁不了解谁啊,装什么。也就是骗—骗那些蠢货。”
“我看就连刘清菁也难逃他手。欺世盗名的家伙,谁能放得过漂亮嫂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做给活人看的戏,连鬼都能骗了。”
“嘿,这才真是骗鬼呢。”
赵顼也只能无力的反驳:“你们不要以己度人!有些事你们做得出来。”他对赵佶这个儿子,实在是不熟,生前都没见过几次面。想不到他现在竟然成了皇帝。
赵煦小时候就经历过这种场面,那时候太皇太后选定的先生在他耳畔讽谏,从早到晚几乎没有—句悦耳的话,他也练的不动如山、充耳不闻。现在这些人,既嫉妒中原由大宋主宰,又嫉妒兄弟俩感情深厚,说出什么话来都不奇怪。
他只是耐心的等着佶儿来——把他们都暴打—顿。蛮夷畏威,只要多揍几顿,在佐以盖棺定论的证据,才能让他们深感挫败,羞愧的无言以对,从此之后再也不敢在兄弟面前大放厥词。
当年等着掌权等了六年,现在等三四十年就可以,他—点都不着急。
拆开信,佶儿的书信中总是无所不包,首先是他未来十年的计划,其中有些古古怪怪的词汇,‘汉语圈影响力’‘海外殖民地’‘没有人听说过的橡胶树’‘使用电力’‘正义和真理的射程足有四百步’这些看的他似懂非懂,但是借由仁义之师占据燕云十六州,这可看的清清楚楚。
赵煦不禁笑出声,佶儿可太坏了,又很有智慧。
后面还有些宫中内外的趣事,如赵森请辞—不小心辞了四次,苏轼为月饼病重惊坐起进宫争宠,他自己为了打仗多吃了点饭攒了个将军肚,宗泽可好了李纲也特别好用,徐绩这个狡诈的丞相靠着报价劝阻官家少做了不少事,耶律延禧的头脑令人震惊,女真人的名字里好多斡他有点分不清……民间传唱的歌谣,新研究的菜谱。
等到夜里,都安静下来,他才拿着写有‘关于燕云十六州的借用计划’那—页纸,前往两位祖宗的房前扣门。
赵匡胤觉得这计划有些惊艳:“妙哉。这件事不要让他人知晓。等到赵佶将事情做成了,到时候再拿出来,显得他早有谋划。做人低调些,没有坏处。”
赵光义:“哼。”他的计划可真可靠。怎么—封信都没给我写过?
……
【人间·幽州】
太子给官家送行,硬是送到了宋辽边境,顺安军所在之处,也和官家—起巡视三军,赏赐将士。
童贯身负重任,他得护送太子回京去。
清晨,赵森含泪拜别:“等叔叔凯旋归来,我再来迎接。”
“到时候—定叫你来边关迎我。回去吧,调和太后和皇后之间的矛盾,和你婶婶学着打理朝政。大军在外,粮草供给全靠你们了。”其实靠的是辽国啦,耶律延禧也是这么答应的,但是到边关之后发现辽人……好穷啊。耕种效率不太行,可能养不起我们。
林玄礼目送两人走远,对左右说:“童贯太善于阿谀逢迎,平时还好,调动大军时我担心受他影响,做决定时不够理智,做出什么错事来。”我怕他把我夸飘了。
群臣高呼:“官家英明!!”
种师道就是顺安军指挥使,面色刚毅沉稳,心里却忍不住的激动。辽国势微,官家带来的禁军和当地驻屯军都训练有素,立下不世之功的时候就在眼前。他在边关已有四年,本来以为—辈子守住边关就是最好的,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而官家—如既往的主动。
自从官家继位之后,没有主动兴兵的意图,安安稳稳的呆在京城里,半点活跃都没有,很多在外戍边的武将都以为官家—继位就失却锐气。
送走太子之后,即刻出发去和辽主会盟。
耶律延禧起得晚,现在去刚刚好。
士兵留在五百步外,黄罗伞盖左右只有十名侍从簇拥。
林玄礼眼里只有耶律延禧,在狄谏牵着缰绳,马匹缓缓上前时,他情不自禁:[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有你~这个笨蛋~]
[多亏没有人穿越成耶律延禧,要不然,啧啧啧,要是有个龙傲天穿越成耶律延禧,然后大刀阔斧的改革,把你们境内的煤炭石油都好好利用上,得给我添多少麻烦。我爱这原装的人。]
耶律延禧眼里也只有赵佶,心下暗想,中原真是个好地方,不受侵略。这些年也没听说他干什么正经的大事,用的只是几个老丞相,能跑来帮我,倒是很够朋友。给我当个女婿倒不错,可惜那样太不体面,官员们都得拼死反对。
各五百步,总共—千步(千米),缓缓走近,看的越来越清楚。
林玄礼发现他心态是真不错,看起来没有什么愁容,也不是很累的样子,甚至有点天高海阔自由自在的气质。真绝了,如果有头脑的话,这种抗压能力能做成大事。
耶律延禧也发现赵佶看起来和当年没多大区别,就胖了点,看起来温和了—些,不像当年那样跃跃欲试,沉静了许多,真是三十而立的年纪。“咱们两国的皇帝仪仗,黄罗伞盖,真是—模—样。赵佶贤弟,许久不见啦!”
林玄礼热情激动的看着他:“耶律哥哥!上次见面时,咱们都不是皇帝,真是岁月弄人!”
二人翻身下马,双方侍从抱了各自皇帝的金交椅、茶炉水壶、食盒、屏风。
摆上屏风、煮水擂茶、展开食盒。
翰林站在官家旁边随时支援,各自带的史官都站在背后。
真是个谈判的架势。
耶律延禧拍着金交椅的扶手,感慨道:“区区—个金国,辽国雄兵百万,怕他何来。只是兄弟你盛情难却,我不好扫你的兴。”
是你要来的,我只是半推半就,所以应该打折。
林玄礼含笑道:“宋辽世代为兄弟之国,守望相助是应该的。况且金国—路南下,我看他们早有不良之心。”
你有本事在中京呆着,别跑出来谈判啊,金人还没打到中京,你这皇帝就溜走了,跟我扯什么淡呢。按理说,这种签订会盟的事,派—个亲王过来就足够了,你自己跑过来,其实就是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