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桃馥却不会因此觉得他们就是对自己“俯首帖耳”了,他很清楚,自己这是“狐假虎威”勉强压住了这些人的不满。但不满是不会消退,只会积累的。如果殷先生再少来两回,他们不但会故态复萌,甚至还可能会变本加厉。
如果想要在这儿长住,还是得有信得过的人在跟前。
辛桃馥在床上醒来之后就在想这个问题,身体平躺在柔软如云端的高级床褥上,眼睛盯着刷得白雪雪的天花板。
现在是早上九点,他还没起床。
放在三四天之前,辛桃馥的房门在七点钟的时候就会被敲响。
而现在么,陈菲也不敢这样了。
她会等着辛桃馥的召唤,才敢去送早餐。
辛桃馥洗漱过后,便通过内线电话叫人来送早餐。
不久之后,陈菲就端着粥和小菜到辛桃馥房间。
辛桃馥拿起勺子,弄了两下,便说:“这个菜都凉了。”
如果是之前,陈菲大概会说“食用过烫的食物伤身,按照老宅的规矩,早餐粥从来都是控制在四十度”。但现在陈菲不敢这么说了,只好说:“对不起,我马上拿去热一下。”
“算了。”辛桃馥挑眉,说,“你每次送来的食物都是凉的,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陈菲愣了愣,忙说:“没有,没有的。”她禁不住辩解:“早餐是在七点前做好的,一直用保温设施将温度保持在四十度……”
辛桃馥却挥挥手,借题发挥地叫来了管家,说想要换一个每天给他送食物的女佣。
陈叔前几天才被敲打过一番,现在这个风头上,当然不会跟辛桃馥唱反调。他便说:“没问题,从今天开始,我给您换一个送餐女佣。”
辛桃馥说:“我看秋丹那姑娘挺勤快的,就换她吧。”
陈叔和陈菲都脸色微变,但又不敢说什么,只是应承了。
辛桃馥这些天蹲在紫藤萝背后听八卦也不是听假的,他早就发现秋丹是被欺负的老实人。屋子里没人干的活儿都是她在干,包括扫厕所刷马桶。
现在换了秋丹来送餐,可不就轮到陈菲去扫厕所了?
陈菲的脸色能不变吗?
至于陈叔感到不快,是因为他隐约感觉到辛桃馥是想养个“自己人”在身边。
秋丹这样被孤立的人是最适合的。她在雅苑里本来就没朋友,还被欺负,现在辛桃馥拉她一把,她还不感激涕零吗?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秋丹被拨到辛桃馥跟前办事,确实就不用再干脏活累活了。辛桃馥对待秋丹的态度就是对待“同事”的态度,一点儿不摆架子,总是很好说话。秋丹就更愿意为辛桃馥服务了。
辛桃馥却感秋丹还是人微言轻,他须再得一个有力些的帮手才是。
班子书倒是提点了他:司机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辛桃馥却说:“司机应该是宅子的老人了吧?和陈叔他们关系应该不错吧?”
辛桃馥到底知道,自己是“外来的”,而且是个“客”,也不知会在这里多久。到底是铁打的管家,流水的娇客。屋子里除了秋丹这种被欺负惨的,一般都是更听陈叔的。
班子书却说:“陈叔管的都是在宅子里干杂活儿的人,司机的工作特殊,不必听他的。因为整个宅子就是司机不归他管、也不服他,因此他对司机也有些微妙。两个人的关系一般。”
辛桃馥大惑得解,更是感谢班子书,心里却又有一个更大的疑惑:怎么班子书对我这么好呢?
这话不好直接问,辛桃馥便勉强压下疑惑。
辛桃馥吃完早餐便说要用车,叫司机送他出门。
司机是一个长得高大的中年男子,皮肤黝黑,身材壮硕,偶尔可兼做保镖。
辛桃馥钻进车子里,问:“大哥怎么称呼?”
司机呵呵一笑,说:“我姓马。”
“马哥。”辛桃馥倒是嘴甜,开口叫哥总是很顺口的。
马哥笑了:“哪里当得起辛先生叫我哥?”
“我年纪比你小,叫哥是应该的。”辛桃馥做出乖巧的姿态。
马哥倒是放松,和辛桃馥闲聊起来。
辛桃馥便又说起:“周六那天您是请假了吗?”
“没有啊。”马哥说,“我几乎不休假。”
辛桃馥“哦”了一声,却说:“那天我想用车出门吃个东西,陈叔说您休假了。我便没去,先生倒是闲着,便把吃的给我送来了,还问怎么司机不在呢。”
要说前半段的时候,马哥也只是笑笑,听到后半段说先生问起,马哥背脊一紧,说:“先生问我了?”
“问了问了,不过我没说。”辛桃馥说,“我只跟先生说是我懒得出门了。”
马哥松了一口气,心里对陈叔那老家伙更不满了,同时又对辛桃馥多了几分好感,忙跟他道谢。
辛桃馥只含笑说:“多大点儿事?大家互相方便嘛。”
说着,辛桃馥又说:“不过为免麻烦,我们还是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我有要出门的时候直接跟您说,您看行么?”
“应该的,应该的。”马哥很爽快地跟辛桃馥交换了联系方式。
到了地点,辛桃馥还请马哥吃大餐,二人很快熟络起来。
马哥和辛桃馥熟悉之后,也是挺豪爽的,尤其是喝了两杯酒,也不管住嘴,开始抱怨,就说雅苑里的人都有病,不知是不是工作太轻了,每天闲着没事干,就被屁大点事儿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大家都是做家政的,却非要分出个三六九等,管家的看不起端茶摆饭的,端茶摆饭的看不起扫地擦桌子的,扫地擦桌子的看不起扫厕所刷马桶的……三五个人都能撑出一个江湖,可把他们给牛逼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