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说,大家越发退缩了。
萧彧说:“大家是不是不想离开家,离开爹娘、兄弟姐妹和朋友们?老师都能理解。但是我为什么要让人去学医呢,你看我们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懂医术,离州城又那么远,万一有个急症,来不及救治人就没了。”
这时有个孩子举起了手:“老师,我去,”
萧彧看着那个叫王小满的孩子,他的妹妹就是今年春天突发急症没的,当时是夜里发病,也没来找他们,等到天亮了,才发现人已经快不行了,送到回春堂已经迟了。
萧彧点头:“好,小满算一个。还有人自愿去的吗?如果没有,我便来点名了。点了名也未必就会去学医,因为师父还会考校。”
他话音刚落,又有两个孩子举了手,一个是孟思归,一个是闵翀带回来的叫长生的流浪儿。萧彧满意地点头,又点了四个人的名字。
裴凛之将几个孩子用马车拉着,送到了医馆,路上嘱咐了,都得好好考核,不能给郎君丢脸。一些本来想随便应付考核的孩子听见是丢郎君的脸,顿时打起精神来,不敢再大意。
叶大夫正在坐诊,看裴凛之这么快就将人送来了,也没多说什么,便让自己儿子给几个孩子出考题。
先考几段汤头歌,每个孩子熟读背诵一段时间,然后给他们纸笔默写出来。
这一轮淘汰掉了两个,小满因为记错一个字被淘汰掉了,孟思归和长生都通过了第一轮考校。
第二轮是磨药。又有两个孩子被淘汰掉了,因为磨得不够细腻。孟思归本来是个跳脱没耐性的性子,不过这一年来跟着他爹做珍珠植入手术,性子被磨得沉稳了许多,做事也细心多了,所以这一关也过了。
第三轮是辨药,给他们十味药材辨认形状和味道,然后再加入两味药,让他们挑选出来。其实这题非常为难人了,毕竟都是从未接触过医药的孩子,哪能看一会儿就都记住的。
但孟思归凭借着读书三遍就能背诵的天赋,愣是将这些药材准确无误地记了下来,并出色地完成了考校。另外两个孩子略差一点,都挑错了一味药。
叶大夫看了看结果,指着孟思归说:“这孩子留下吧。”
裴凛之说:“叶大夫,我们郎君说至少要留两个,他们一起也好有个伴,而且两个孩子一起学,有了比较,学得也更用心一些。我看你要么再留一个吧,长生和阿昌都很不错”
叶大夫看着裴凛之,然后伸手点着个子更高一点的长生:“那你也留下吧。”
裴凛之拱手道谢:“我领他们先回去收拾东西,与家人道个别,明日一早就给叶大夫送来。”
叶大夫挥挥手,也懒得多说什么,孩子们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出了医馆的门,到了外面,才敢大口呼吸。
上了马车,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是没有被选中的。发愁的是则是孟思归和长生,从明天开始,他们就要告别所有的亲人朋友,住到州城来了。以后就再也不能大家一起练武一起上课了,也吃不到萧郎君隔三差五想出来的零嘴了,真是越想越难过。
孟思归哭丧着脸,坐在裴凛之身边:“师父,那我明天就不能再跟你和师兄练武了啊。”
裴凛之难得柔情地揉了他的脑袋一把:“明早还能练一天。到了医馆,也不能荒废了武术,不仅能防身,还能健体。长生也要记得。”
“嗯。”两个孩子答道。
裴凛之说:“你们不要这么哭丧着脸,多好的机会啊,还是郎君花钱送你们来学的,要努力学好医术,回头记得报效郎君。这里离家不远,我们会常过来看你们的。等你们在那边待一段时间,我同你们师父说,让他每月放你们一日假,回来探望家人和朋友。”
“好。”孟思归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
萧彧得知二人被选中,并不觉得意外,孟思归极聪明,只要他愿意,学什么都不在话下。长生踏实懂事,应该也能学有所成。
当日午后,村中青壮年男丁都集结在萧彧家院子里,等待裴凛之的命令。吉海也想去,裴凛之说:“郎君谁保护?”
吉海便乖乖地留了下来,打架虽然令人热血沸腾,但什么都及不上郎君的安全重要。
萧彧也想去看热闹,但这个时候他去了只能添乱,所以还是老实在家待着吧。
昨天去升龙湾的人只有闵翀今天又去了,大家一致商议过后,觉得昨天故意挑事的几个不能轻饶,不仅要教训,还要送到官府去惩戒,闵翀是去认人的。
窦七爷不想去看那帮不肖子孙丢人现眼,便去海边看师傅们造船去了。
孟思归回来之后,一改平时叽叽喳喳的模样,安静得像个闷嘴葫芦,乖乖陪他娘和妹妹,孟家娘子给儿子准备被褥衣裳,生怕儿子在瓦面冻着,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手脚勤快一些,主动一点,多干活,别让师傅叫了才动。也不能跟在家似的,跟别人大呼小叫,外人可没爹娘这么纵容你。”
“知道。”孟思归蔫蔫地答。
孟家娘子忽又红了眼眶:“儿啊,你是不是不想去?”
孟思归说:“师父说了,我要是学了医术,以后对郎君和大家都有极大的帮助。总要有人去学的,还是我去吧。我爹身体不好,我学会了还能给他看病抓药。”
孟家娘子抹了一把眼睛,伸手搂住孟思归:“我儿懂事了,一定要好好学习,就为萧郎君也要好好学,是他救了咱们全家,你爹才不用下海打渔采珠。萧郎君就是咱家的救命恩人。”
孟思归不习惯这种亲昵的感情表达方式,他不自在地说:“我知道了,娘。我去看看郎君和我师兄,以后回来都少了。”
萧彧脚有伤,不能到处去溜达,便坐在家里描伞面,就是在纸上绘梅兰竹菊和仕女图。描好之后拿去上桐油,再做成纸伞,这样加工过的油纸伞卖二两银子还勉强说得过去。
孟思归进了屋,好奇地看了一眼:“郎君还会画画?”
萧彧说:“简单的线条画,你要不也学学,将来自己编药书都能用得上。”
孟思归愣了一下:“编药书?”
“对啊,你以后学了医,肯定会认识很多的药材,你不想把这些药材都记录下来,让更多的世人知道,甚至还用来传世?说不定将来医药史上就能留下你孟思归的名字。”萧彧朝他挤挤眼。
孟思归睁大眼睛:“真的吗?我也能载入史册?”
萧彧抬眼看他:“为何不可?只要你肯努力,好好学习,没有什么不可能。”
孟思归来了兴致,搓搓手:“那郎君教我吧。”
萧彧说:“这个就是要多练习,看着什么就照着样子画下来。以后我每个月都给你送笔墨纸去,让你好好练习。”
“谢谢郎君!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报答郎君的栽培。”
“以后学了医,多救治世人,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萧彧说。
“思归谨遵郎君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