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很长时间,村中的女人都会有活干,也就意味着有钱赚了。大家都很高兴,她们也能像男人们一样挣钱养家,想买点头油之类的再也不用看男人们的脸色。
这日傍晚,萧彧和裴凛之从学堂回来,碰上一家两口子吵架,看热闹的不少。
奇怪的是女主人站在门外和看热闹的女人们聊天,屋里则不断有笤帚、木盆、铲子之类的东西扔出来。
看热闹的女人还不忘打趣:“月牙嫂,你看二哥还是舍不得,扔的都是摔不坏的东西,他倒是把锅子、盆、碗、油罐都扔了啊。”
月牙笑着说:“他有魄力倒是扔啊,摔了我也买得起,现在咱也不用求着他给钱才能买得起油盐了。”
看热闹的女人们抚掌:“可不是,现在咱们也能挣钱了,不用再看他们臭男人的脸色了。凭什么大家都一起挣钱,这做饭洗碗、洗衣浆衫,照顾全家老小还是我们,他们男人就该坐在那儿等吃现成的。饭做得不及时还要骂我们,简直没道理。”
不少女人附议:“对,就是这么个理儿。大家都一样挣钱养家,男人也不比女人高贵。萧郎君还说了,人人生而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裴凛之一手抱着阿平,用空着的那只手肘撞撞萧彧:“郎君,这帮女人都翻天了。”
萧彧忍俊不禁:“翻什么天,男人的天吗?女人本来就能顶半边天。”
裴凛之好笑地摇头:“郎君说话越来越不着边际了。”
裴凛之走过去问:“你们在干什么呢?”
正在议论纷纷的女人们这才注意到人群后面的萧彧和裴凛之,都忍不住掩嘴偷笑起来,他俩因生得好看,深受全村女性偏爱,是未婚姑娘们的如意郎君。
月牙看见他们,赶紧过来福了一福:“萧郎君和裴郎君来了。你们给我评评理,我今日从织坊回来,我家二郎埋怨我没早点回来给他做饭。我说我又不是在外头玩,他先回来,要是饿了,完全可以自己做饭。他就嫌弃我说错话了,骂我不务正业,不守妇道,不相夫教子。你们瞧瞧,给我加了这么多罪名呢。”
萧彧笑道:“那好吧,我就来评评理儿。二郎呢?”
月牙压低了声音说:“在家怄气呢,不出来。”
萧彧便和裴凛之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抬脚进了屋,二郎早在屋里听到他们来了,见人来了,有些窘迫地打招呼:“萧郎君,裴郎君,请坐。”
萧彧摆摆手:“不坐了,我就来跟你说句话。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是我请了嫂子去家中帮忙,耽误了她给你做饭。”
二郎满脸窘迫:“没有没有,是郎君看得起我们。”
萧彧说:“我知道二郎平时也辛苦,干的都是体力活,回来想休息一下,有口热饭吃。”二郎在他的青砖窑干活。
二郎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月牙正要张嘴反驳,萧彧又接着说了:“但是嫂子也没闲着,她在织坊干活也辛苦,要把一根根那么细的蚕丝织成布,是一件相当费神的事,也是咱们男人干不来的事。她在织布中找得到自己的价值,觉得有成就感,这咱们要尊重,并且为她感到高兴。她这么辛苦,也是为了你们家多挣点钱,替你分担负担,所以你更应该支持她的工作,而不是反对她。至于家务活,也不是天生就该是女人做的,男人的手难道就点不燃火,拿不起笤帚吗?这不是把我们男人瞧扁了吗?”他说着笑了起来。
月牙笑着说:“就是,你看萧郎君说得多有道理。你有时间,就该替我分担一下。你看看人家萧郎君和裴郎君,不照样带孩子、自己做饭吗?”
二郎被说得心服口服:“我以后做还不行吗?”
萧彧闻言笑了:“夫妻间就该互相体谅互相帮助,日子才能越过越好。好了,你们两口子慢慢聊,我们回去了。”
“郎君慢走!”
两人出了房门,迎接他们的是雷鸣般的掌声,女人们纷纷称赞:“萧郎君说得太好了!我们女人不是天生围着灶台转的。”
两人走出人群,直到没人的地方,裴凛之才笑道:“郎君给大家带来的变化真不小。我只是有些担心——”
萧彧扭头问他:“担心什么?”
裴凛之说:“担心白沙村的姑娘们嫁到外面去,可能会被夫家欺负。”
萧彧挑眉:“为何要被欺负?”
裴凛之说:“郎君教导她们男女平等,但现实情况并非如此,我担心外面的人规矩多,白沙村的姑娘受欺负。”
萧彧哈哈笑:“那就不要嫁出去了,我们家不是还有几十个单身汉嘛,我还怕白沙村的姑娘不够娶呢。”
裴凛之没接话,他们家那些单身汉都是签了卖身契的,算不上自由身,也不知道村里的姑娘会不会嫌弃。虽然他们家的奴仆和普通人也没多大区别。
他看着萧彧的笑容,内心有些感慨,殿下在这里,把白沙村打造成了一个理想国,没有战争,没有饥饿,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男耕女织,人人都有能读书,发挥自己的才能。
如果这样的模式推广到整个安国甚至天下,该是多么美好的世界,只是,这样的模式能推行得下去吗?
两人回到家,发现孟洪正在等他们,萧彧问:“孟大哥有事?”
孟洪将一个本子递给他:“这是这个月的账本,明日该发工钱了,郎君请过目。”
萧彧双手接过来:“好,谢谢孟大哥,辛苦你了。回头我将工钱支给你,你拿去帮我分发了。”
“好。”孟洪答应下来。
萧彧说:“坐吧。”他在石桌边坐下来,摸一摸茶壶,茶还是温的,想是吉海或者那个小丫头泡好的,亲自倒了三杯:“喝茶。明日月初,思归该回来了吧?”
说到儿子,孟洪满是沧桑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若无意外,应当回来了。”
萧彧扭头对裴凛之说:“凛之你明日进城送纸,顺便接他们回来吧。”
孟洪连连摆手:“不必麻烦,才几里地,叫他们走走也好。镇日在医馆里待着,想是不能像家中这样锻炼。”
裴凛之说:“我看也不用接,我尚未出门,他们怕是已经到家了。”
萧彧笑起来:“也对,思归归心似箭,每次都是天不亮就拉着长生在城门口等开城门。”
“这么恋家,没出息。”孟洪嘴里这么说着,脸上笑意却不减。
萧彧说:“恋家怎会叫没出息,说明重感情,适合学医,因为能感同身受患者的痛苦,将来会是一个特别好的大夫。”
“能帮到郎君就好。”孟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