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约摸半个时辰,斥候又飞奔而来:“报!将军,我们的、我们的船被广州水师偷袭!”斥候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副将脑子“嗡”地一响,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一跤:“你说什么?”
斥候结结巴巴地说:“广州水师到了我们的船近前,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放箭,弄得我们的将士措手不及。超过半数的船只被夺走了,余下的船也都逃走了。”
“怎么可能!”副将难以置信地说,“船上还有三千多将士,竟然完全抵挡不住对方的偷袭?”
斥候跪在地上:“千真万确,对方人数远在我们之上,又是有备而来。”
副将喃喃地说:“确信是广州水师?不是海盗?”
斥候说:“船上又广州水师的旗帜。但是不是真的广州水师就不知道了,会不会是海盗船或者崖州水师假冒的?”
“不可能,崖州并无水——”说到这里,他又愣住了,未必不可能,原本不到三千兵马的崖州军,如今已经有五六千人马,未必没有扩充水师。
那废太子被贬谪到崖州不过三四年,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扩充兵力至此,朝廷竟毫无察觉!他脊背生出一股寒意,看着昏迷不醒的周冠英,难道他们如今就要折损于此了?
旁边一个校尉说:“将军,会不会是广州已经被他们占领了?”
副将斩钉截铁地说:“绝无可能!崖州才多少兵力,怎么可能占领广州!我马上去写信,你们设法联络到船上的将士,去对岸的徐闻求救。找不到海船,就兵分几路,叫斥候划小船渡海。让徐闻务必派船只来接应,船越多越好。”
那个校尉问:“我们是要撤回徐闻吗?”
副将说:“周将军已经昏迷不醒,此处条件太过简陋,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况且没了大船,我们的粮草也补给不上了。”
将领都已无心恋战,更别提底下的将士了,昨夜首战就败了,这是相当打击士气的事。
主将受伤本来是军中最高机密,不能让下面的士卒知晓,因为会动摇军心。但这消息早就如同瘟疫一样在私下里悄悄传播开来,一时间人心惶惶,从上到下都成了惊弓之鸟
崖州城虽然城门紧闭,但外面的消息一点不落地传了进来。
裴凛之坐在萧彧旁边,翻看着城外传来的消息:“闵将军正带人在围堵逃散的交州船只。关山与刘校尉罗将军都按兵不动,等广州水师登陆,对交州军进行围剿。”
梁王兴奋地拍桌子:“一个不落,全都抓了!皇兄,等围剿的时候,你一定要让我出战啊!”
萧彧没有马上答应他:“到时候看情况吧。交州军这边有什么情况?”
裴凛之说:“周冠英已经受伤,生死未卜。军心开始涣散,不足为惧。”
萧彧说:“他们的退路已经没有了。困兽犹斗,真要全部拿下,还有一场恶战要打。所以万不可掉以轻心,我们必须要以最低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
坐在案几前的萧繇往后一仰,倒在席子上:“外面那么热闹,我却只能在里面看,无聊死了。”
萧彧说:“昨日凛之说你骂得甚是痛快,今日不妨再去叫阵。要是能劝那些交州军缴械投降,岂不是大功一件?”
裴凛之憋着笑:“我看此计可行。”
萧繇坐起来:“你们把我当什么了?我就是个耍嘴皮子的吗?”
萧彧笑道:“孙子说:‘百战百胜,非善至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你这样不费一刀一枪,便能使敌人降服,难道不是最佳的谋略?”
“说的也是啊。那我去吧,反正也闲得发霉。”萧繇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准备上城墙去叫阵。
萧彧说:“去之前先去库房领一点胖大海,准备个茶壶泡茶喝,别喊坏了嗓子。”
萧繇转过身,朝萧彧竖了个大拇指:“皇兄想得就是周到。”说着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裴凛之看着他的背影,对萧彧说:“郎君觉得梁王其人如何?”
萧彧反问:“凛之觉得呢?”
裴凛之说:“表面上不着边幅,大大咧咧。但心思一定极为缜密。”
萧彧说:“凛之最担心的,莫过于他以我为跳板,最后反捅我一刀。”
裴凛之认真地看着他:“郎君知道就好。虽是自己兄弟,但还是要留有一道底线。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
萧彧问:“所以你不打算让他领兵打仗?”
裴凛之说:“我们现在无人可用,用他手下的将领已是无奈之举。他自己还是算了吧。”
萧彧说:“我倒是觉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防得太明显,他反倒容易有小九九。”
“那郎君如何知道他没有小算盘?”裴凛之问。
萧彧笑笑:“有小算盘也是正常,他经历九死一生才逃出生天,难免对其他人产生防范心理。我们得让他相信,他跟着我们,是不需要担心安危的。就算一开始就有异心,日久见人心,忌惮也会逐渐消弭。”
裴凛之说:“郎君总是把人心想得那么纯善。”
萧彧说:“自幼我的师长便告诫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万一他需要的不只是安稳富贵,而是九五尊位呢?”裴凛之说。
萧彧想了想,说:“其实我一直都在想,如果坐上这个位置的人不靠血缘,而是靠能力呢?”
“类似于古代的禅让制?”
萧彧摇头:“类似于我那个时代的选举制,能者居之。”
裴凛之说:“只怕极度容易引起混乱,选举也是可以被操控的。”
萧彧叹息:“你说得对,走一步看一步吧。”
虽然选举出来的掌权人到一定年限便下台,但这个年代的医疗水平和人均寿命,还真未必能够保证一个三四十岁的壮年人在那个位置上坐完十年八年的,一旦提早去世,势必会引起混乱。
政治理论没形成体系,思想理念没统一,谈选举,实在是太过理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