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彧赶紧穿上衣服,套上皮袄,再给阿平穿上棉衣,父子俩火速起床出门看雪。打开门,嗬!满眼的白,院子里落了一层薄薄的雪,房顶上的雪更厚一些,全都白了。
阿平兴奋地喊:“哇,好多盐!”
萧彧笑了:“傻孩子,不是盐,是雪。”他难掩兴奋地走到院子里,蹲下去,在地上扫起一团雪,在手心里团了团,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看到雪了,上辈子的记忆中也没几次下雪的印象。
阿平也好奇地过来:“爹爹,雪是什么样的?”
“你试试就知道了。”萧彧说。
阿平蹲下去抓了一些:“凉的,真好玩!”
这时前院传来嘻嘻哈哈的声响,是家中的少年们在嬉闹,他们也是一群从未见过雪的少年。阿平闻声跑了出去,大家在前边的院子里打雪仗,吵吵嚷嚷,兴奋得不行,小家伙也加入了进去。
裴凛之从外面回来,头上有点湿,还冒着热气,看样子是刚练完功回来,真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裴凛之看着萧彧像个孩子一样在雪地里慢慢走,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看得出来,他是很喜欢的,看来叫大家给他留下这么一院雪是对的。
萧彧抬头看着他:“凛之,下雪了!”
裴凛之朝他走过去:“是啊,你喜欢吗?”
萧彧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我是很喜欢,但是下雪就意味着冷,穷人多遭罪啊。”
裴凛之无奈叹息,他忧国忧民的陛下啊,永远都是最先考虑他的子民:“陛下刚想办法给大家解决饿肚子的问题,还没来得及解决穿衣的问题。如果真熬不过去,只能算是天意吧。”
萧彧点点头,有些事情,他的确无能为力,不是他不想帮,而是上天都不给时间:“番禺都下雪了,你觉得北边会如何?那些逐水草而居的胡人还有草给牛马吃吗?”
裴凛之皱眉:“看来北边又要不稳了。这么一来,萧祎要开始应付胡人,无暇顾及我们了。”
“是啊,对我们来说是好消息,但对安国百姓来说,却是灾难。”萧彧叹息道,生产力低下的时候,人类在自然灾难面前太脆弱了。
第129章 筹谋
如萧彧猜想的那样, 此刻一股超级寒流正自北方横扫而下,席卷了整片大陆,连岭南地区都未能躲过。
柔然与东西戎正在遭遇着数十年来难得一见的严重雪灾,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有些地方的积雪超过一米,牛羊被冻死无数, 还有不少人在这场雪灾中也丧失了生命。
以放牧为主的胡人遭遇了重大的损失,柔然地区最为严重, 牛羊死伤过半,这才刚刚入冬, 尚未可知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天生居无定所的柔然人赶着他们的牲口,带着他们的家人, 开始往更温暖一些的南边迁徙。
他们选择了实力更弱的东戎为目的地, 逼近东戎的时候, 柔然可汗直接派人去跟东戎谈判,要求借城池过冬。自然遭到了义正言辞的拒绝。
柔然人其实跟戎人一样,都是鲜卑的一支, 相较于倾向于汉化的戎人, 柔然则完全保留了游牧民族的习性,彼此都互相瞧不起, 也打了上百年。
被拒绝的柔然人身后再无退路, 自然要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柔然可汗亲自率兵攻打东戎城池。
柔然人居无定所, 保留了原始的彪悍血性, 也更为骁勇善战, 东戎人定居已久, 已经失去了一些血性, 在战力上不敌柔然人,很快便丢失了两座城池。
东戎十五岁的小皇帝元崧急忙派使者求和,表示愿意借出这两座城池给柔然人过冬。
柔然人其实战备虚空,身后又拖家带口的,并没打算直捣东戎皇帝老巢,便同意停战,在这两座城池中安顿了下来,还跟东戎“借”了好些粮草。
东戎此刻国力虚空,自前年东戎老皇帝重病卧床起,他的几个儿子就开始争夺太子之位,明争暗斗了两年。
终于熬到皇帝死了,兄弟几个却在彼此算计、攻打的过程中,最有能力的几个竟然都死了,王位便传到了最没有存在感的小皇子元崧手里。
跟几个在马背上与战场上长大的兄弟相比,元崧自幼长在皇宫中,没经历过风雨,迄今都尚未亲政,由他的亲舅慕容敢摄政。
此刻元崧懊恼地说:“舅舅为何不跟柔然人继续打下去,今日一旦借出这两座城池,怕是永远也要不回来了。留着他们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等这头野狼恢复元气,随时都可能撕咬我们。”
慕容敢摇头:“柔然人无路可退,他们为了保全族人,会不顾一切跟我们拼命。我们目前实力没有绝对的优势,没必要弄个两败俱伤的局面,留着这头野狼,以后还能牵制西戎。”
元崧沉默:“若开春后他们不离开呢?”
慕容敢说:“他们会离开的,我们这儿的草原不够养活柔然与咱们自己的牛羊,柔然人为何要舍弃他们水草丰茂的大草原?”
但慕容敢猜错了,开春之后,柔然人并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因为他们在去年冬天的雪灾中损失惨重,现在就算冰雪已经融化,有了水草,也养不活所有的族人。
元崧派出使者去催促柔然人离开,却遭到了柔然人的绑架勒索。他们提出条件:要么东戎人永远撤出这两座城池,要么就送他们四十万头牛羊,如果不答应其中一个条件,就杀光城中的东戎人,抢走所有的牛羊。
元崧得知这个结果气得差点要吐血,慕容敢则重新派出使者跟柔然人商谈,表示他们愿意借道,让柔然人南下攻打安国,安国富庶,抢完一票,便能够弥补去年冬天蒙受的损失。
柔然人果然同意了这个提议,并与东戎歃血为盟,东戎为柔然人提供粮草补给,只要能从安国得到足够的财富,便归还东戎的城池。
萧祎本来准备上一年春天出兵广州,未料被头一年秋冬之际一场来势汹汹的天花瘟疫打乱了节奏,军中瘟疫蔓延,有五分之一的将士死于天花。
征兵也不了了之,直到夏天,这场瘟疫才随着温度升高而结束,萧祎赶紧招募水师进行训练,争取在冬季出兵,结果又碰上了极寒天气,江面都能结冰。
他担心北面的胡人会南下攻打他们,便加强了对北线的防御,结果一个冬天过去了,一切都风平浪静。
于是便开始点兵准备攻打广州,打算速战速决,赶在飓风频发的夏季来临之前就结束战争。
未料数万柔然铁骑却轻松撕破了已经松懈下来的北线防御,长驱直入,一路烧杀抢掠,直接杀到了长江边上,隔江与建业城相对。
萧祎吓破了胆,将所有水师陈列江上,与柔然铁骑对峙。
柔然人并不打算渡江,他跟萧祎提出了条件,要求安国每年呈贡白银百万两,绢五十万匹,茶叶二十万斤,方才愿意撤兵。
萧祎每年向东戎西戎呈贡的岁币已经成为了朝廷的沉重负担,如今远在天边的柔然人也要来插一脚,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便表面上答应与柔然人谈判,暗地里却在调遣兖州与司州的兵前来围剿柔然人。
但柔然人并不好糊弄,谈判拖延时间可以,他们就一边等,一边在安国的地盘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萧祎顶住压力不肯松口,朝中有些大臣却是顶不住了,江对岸还住着他们的族人,所有的根基都在那边呢,他们恳求萧祎赶紧答应柔然人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