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理上来说,从崖州带来的人才是萧彧最为信任依赖的,是真正的自己人,比之下属与同僚的关系,他更愿意将他们视为家人。
当年离开崖州之时,这些人多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与懵懂稚子。如今倏然已过近十载,稚子已成少年,少年郎皆多已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人数比离开之日已多出近半,呈蓬勃发展之势。
这也是他治下国家的现状,百姓从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的生活中逐渐安定下来,开始安居乐业,对未来生活充满信心与向往,国泰民安、国富民强将会是不远的梦想。
是夜,秋风微凉,暗香浮动,月华如水银倾泻,将四海人间笼成诗画。
太初宫河池旁的翠微阁中,烛光与天水交织的月光交相辉映,照亮了满座欢声笑语的宾朋。
当日从崖州跟着出来的,除了吉山与吉海兄弟未在场外,余者皆携家眷前来,就连吉山的波斯妻子泰安也带着混血儿子来了。
萧彧特别喜欢这样的热闹,斯情斯景令他想起了当年在白沙村中上夜课的情景,男女老少聚在篝火旁,如饥似渴地听他和凛之、孟洪授课讲故事。
回想起来,那样简单快乐的日子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萧彧正沉浸在回忆中,忽然听见阿平叫他:“爹爹,爹爹!”
萧彧回过神来:“平儿何事?”
阿平笑着说:“方才听见二师兄和三师兄他们说,当年在崖州的时候,爹爹和师父每晚都给大家讲故事,是不是真的?”
“对呀。”裴凛之接过话题,看一眼萧彧,笑道,“当年我与你爹爹在家中办学堂,夜间在家门口给大家上夜课,讲故事。那时候你还在襁褓中呢,特别黏你爹爹,一到晚上,除了他你谁也不要,他只好一手抱着你,一边给大家讲课。可把你爹爹累坏了。”
阿平难以置信地笑:“果真?那这么说来,我也是跟着爹爹和师父上过课的?”
“正是。你后来不还跟着我去学塾上过课,还记得吗?”萧彧笑道。
阿平摇头:“我只记得番禺的一些事了,那时候太小了。说起来,几位师兄也还是爹爹的学生了?”
一旁的闵翀笑道:“不光你那些师兄,这里的在座的没有几个不是天子门生啊,当年大勇、小春、鱼儿这些人,全都上过你爹爹的课。”
阿平笑起来:“那便都是我的师兄师姐了。”
萧彧说:“算起来还真是。还挺怀念崖州的,尤其是白沙村,那里房子还是我和你师父亲自建起来的呢。就是不知道还有无机会再回去看看。”
一旁的闵翀笑道:“陛下真乃赤子之心,还一直惦记着白沙村的一切。”
萧彧笑道:“怎能忘记,那可是最刻骨铭心的记忆。幸得大家鼎力相助,共克艰难困苦,才一步步走到今日。我喜欢同昔日的旧友相聚,因为能时刻提醒我莫忘初心。”
裴凛之温柔地看着他,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他站得多高,看得多远,但他始终都不曾忘记过自己出发的地方。得萧彧,不仅是他之幸,更是天下百姓之幸。
阿平说:“爹爹若是实在想念崖州,日后待天下一统,海清河晏,便可御驾南巡,回故地去瞧一瞧。”
萧彧闻言笑道:“确实挺想去瞧瞧。不过还是不去了,我若动身,那便是劳民伤财之举。倒是你,待你功夫学成,可以代为父去走走看看。”
阿平已然不是一个懵懂少年,他已经研习帝王之术,知道爹爹所言极是,御驾出巡说起来简单,实际操作起来相当麻烦:“孩儿记住了爹爹的话,日后会替爹爹去丈量这天下。”
“好孩子!需记得,这天下不是你我的天下,也不是萧家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我们父子不过是暂代天下人来掌管罢了,要永远将天下人放在首要位置去考虑。”萧彧顺势教育儿子。
阿平一知半解:“平儿会牢记于心。”
此时孟思归与居岩过来了,手里拿着酒杯,孟思归将右手的酒杯递给阿平:“殿下,咱们师兄弟给陛下和师父敬杯酒吧。陛下,师父,今日月圆夜,陛下说这是团圆的日子,可惜大师兄不在,否则就圆满了。我们师兄弟祝陛下与师父月圆人团圆!”
“好,都是乖孩子,有这份心就足够了!”萧彧与裴凛之欢喜地看着眼前的三个孩子,心中甚是欣慰。
说孩子都不大合适了,孟思归今年已经荣升当爹了,鱼儿四月的时候生了个特别乖巧的女儿,这会儿母女正在同女眷们聊天呢。
居岩今岁终于高中进士,如今在监察署任职,监察署专门负责监察、弹劾百官。居岩性格跳脱胆大,与老一派世家大族毫无瓜葛,又是萧彧亲信,萧彧有心将他培养成御史大夫,日后替他监察百官。
今日唯一美中不足之处便是吉山与吉海兄弟不在,吉山自二月率船队出海,至今未归,不过算日子,最多再过一两个月也该回来了。
吉海原是跟着裴凛之从长安撤回的,到豫州后便接替关山驻守了,让关山回京。
从与西戎交战之后,担心东戎趁火打劫,关山便一直驻守在边关,苏颖产子时,他亦不在身边,内心对妻儿亏欠良多。
等到裴凛之回撤,知晓他的情况,便要替他留在豫州驻守,吉海主动请缨代师父戍边,因为他太清楚师父与陛下的情谊,他们分别已经太久了。
所以中秋团圆的代价是一部分人不能团圆换来的,如何叫人不珍惜呢。
宴席散了之后,萧彧依旧不舍去睡,在庭院中与裴凛之一起赏月。裴凛之坐在躺椅上,萧彧便躺在他身上,两人沐着月光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说起来,吉海今年也有二十四岁了,也该成家了。”萧彧一直都很惦记吉海,这次没能回来,他觉得挺遗憾的。
“是应当找了,不过他一向沉稳,心思不外露,不知道他如何打算。”裴凛之用手指绕着萧彧的发梢把玩。
“你是他师父,是该关心一下,下次他回来再问问。也让吉山多留心一下,毕竟他是长兄。”萧彧说到这里,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西戎已经打下了,如今吐谷浑与我们也交好,河西走廊已通,不如重新疏通一下陆上丝绸之路?就是不知西域一带是何种情况。”
海上丝绸之路带来了南方的富庶,但现在北方已经被收回来一半,要想发展北方内陆经济,最好是能将路上丝绸之路打通,这样北边的经济也能跟着繁荣起来。
裴凛之也赞同这一提议:“陆路比海路更为安全,成本也低廉,是该疏通一下。回头派一支军队去探一下路,再走一遍张骞走过的路吧。”
萧彧很兴奋:“这条商路已经中断了两百年,如若能开通,北方的发展也便不用愁了。”
第186章 向荣
均田制推行至今已有三载, 实现了家家有产、人人有地。一时间举国上下,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之态,只要肯干活, 就没有饿死的道理。
对于那些没有劳动能力的鳏寡孤独废疾者, 官府则督办孤独园,收容他们。
官府也鼓励百姓收养这些人, 因为这些鳏寡孤独废疾者亦是有田地的, 收养他们, 可一并收下他们的田地。
为了提高粮食产量, 萧彧也想了不少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