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除了正常的下地干活、打草喂猪、砍柴烧火,二娃子他爹娘和哥哥还要做豆腐。
他妈没嫁人前是屯子里有名的豆腐西施,当了妈以后也没把这手艺忘了。
二娃子家有三个顶用的壮劳力,这条件其实在村里不算差。
而且他爹娘和大哥都是勤快人,按说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就因为有二娃子这个累赘,他爹娘生怕将来有一天自个老了,动弹不了了,他大哥要是不念情,二娃子没人照顾,可得活生生饿死!
知得趁着现在年纪不还不大,还干得动,起早贪黑地加把劲。
只想着怎么也给二娃子盖栋房子,娶上个媳妇儿,就算将来兄弟俩分家单过了,二娃子也能活。
当然了,自家儿子是个什么模样、什么人品,他们自己也知道。
都这样了,能讨着什么样的媳妇呢?
只想着是个女娃,和老二能做个伴儿过日子就行了。
哪怕配个嘴歪眼斜身体上有点残疾的呢,脑子是个清楚的,别俩人一块儿叫卖了就烧了高香啦。
但即使是这要求,也是他们二娃子高攀人家,所以到现在也没有合适的。
两口子刚把豆子泡上,老儿子就美不滋儿的从外头进屋来了,嘴里还含含糊糊的,仿佛哼着什么歌。
听起来是个新曲调。
二娃子他娘今天心情还可以,于是便问道:“高兴啥呢?”
二娃子见他娘脸上带笑,没有要打骂他的意思,于是也笑嘻嘻地吸了吸口水,说道:“仙女!今天看仙女哩!”
他妈知道这又是瞧见哪个漂亮的女孩子,又犯了痴了!
人家各个嫌他脏嫌他恶心,恨不能躲得远远的,他怎么就这么贱,天天往别人身边凑,一点记性都不长!
二娃子他娘的火气又上来了,没好气地道:“仙女仙女,仙女会看上你吗?!”
二娃子嚷道:“仙女就看上牛郎了!嘿嘿!”
他知道的,凡人也能和仙女结婚!
二娃子他娘懒得听他含混不清的嘟哝,一巴掌扣在他头上,“睡你的觉去!今儿要是敢尿了炕,就滚外头冻着去!”
“还仙女呢……你要真有本事能像牛郎,娶来个七仙女,我跟你爹死都值了!”
二娃子他爹听着这大人说话也越来越不像样了,一瞪眼:“去!瞎说什么呢?净宣扬一些封建迷信的大毒草!”
他一脚踢走了二娃子,看婆娘的眉毛都立起来了,赶紧找补道:“不过我这个牛郎,还是娶了你这个织女,是吧,娃他娘?”
二娃子揉着屁股爬上炕。
他顾不上委屈自己又挨了爹娘的打,有限的大脑装满了无限的对“仙女”的憧憬。
他要娶仙女!让仙女天天唱歌给自己听!他要让娘看看,他也是有本事的人,大哥都娶不到仙女,但是他能!
没错,他已经知道怎么让仙女嫁给自己了!
给他花生的小朋友可聪明了,给他出了一个好主意!
先把仙女带回家,仙女只要和他睡了一个炕,就会舍不得他了!到时候不回天上去,慢慢地就会也对他好、喜欢他、陪他玩啦。
他们还可以生好多小娃娃。小娃娃长大了也能陪他一起玩。
——这样他就不用求着狗蛋他们玩捉迷藏了!
二娃子美美地睡着了。
过完新年,宁馥回城的事已经提到了日程上。
畜牧排离得路程太远,一来一回地折腾也不值当,于是她就留在了场站排,这几天的工作主要包括帮老乡们晒晒皮料,看护看护待产的牲畜,以及告别。
宁馥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给杜清泉的是两册新抄的化学课本——原来的课本在她从水泡子里救徐翠翠时弄脏了,所以除了抄好的课本,还加上了从b城大书店买到的考试大纲。这东西小县城里根本没有,在大城市也要排着大长队买。
杜清泉今年没考上,他说了,明年还要再试一次。
给徐翠翠的是一盒新的雪花膏,装在精致的小圆铁盒里,桂花味,香得不行。
徐翠翠嘴都撇到天边外了,嫌弃的话一个劲儿地往外冒,什么“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还不改小布尔乔亚习气”啦,什么“好看的脸上种不出大米来”啦,什么“我要坚持艰苦朴素的作风,决不被糖衣炮弹侵蚀”啦……
但宁馥发现她非常小心地把那只小圆铁盒压在她的铺盖底下,用她最干净最好看的一块手绢(还是评生产先进时发给她的奖品)严严实实地包着,隔上一会儿手就不自觉地往铺那块摸摸。
还有一份礼物是给图拉嘎旗的。
交到了书记图古力手上。
中年蒙古汉子拿着手上的小本本,非常慎重,非常珍惜,但也非常迷茫地问:“这……我看不懂啊……”
宁馥:……
“您不是高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