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充血的眼睛上下打量,突然笑了,大着舌头道:“我们家的、闲事,你……你少管!不过老师……老师还挺漂亮的……”他朝年轻女孩走过去,根本罔顾自己的妻子尚且在场,“你陪我一会儿,我让那赔钱货继续上学,怎么样?”
王梅哭叫着冲上去拉他的胳膊,被他一把甩开:“自己照照镜子去!老子当年是迷了心窍了才找你这么个丑婆娘!”
他平日里是不敢和上门的陌生人这样讲话的。但半斤假酒下了肚,再加上今天处处气不顺,邪火登时窜上心头。
“——啊!”
然而在下一瞬,男人脸上淫邪的笑容就变得僵硬扭曲,他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已经被年轻女孩重重顶在墙上!对方的手臂如同能撬动汽车的千斤顶,袁志刚一个将近一米八的男人竟然动不了分毫。
这一下子他酒也吓醒一半,拼命挣扎起来——一个小姑娘罢了,就算是练过几下功夫,想必也打不过他堂堂一个大男人!
下一秒袁志刚就明白了什么叫痴人说梦,女孩的手如铁钳,拿住他的肩膀往下一压,另一只手已经被她擒住。袁志刚整个人就如一只肥大而笨拙的鸭子,被人擒住两根翅膀倒提起来,只有大声哀号的份,挣扎全都化作徒劳。
“你看,他也不过是把你当个物件,还要说得更明白些吗?”年轻女孩根本不屑与袁志刚对话,她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王梅,道:“你们两个,谁都不配为人父母。”
王梅趴在地上,哭得气噎声堵。
她将袁志刚吓得浑身冷汗,嘴上不断告饶,“您有什么事您就说,别动手!”
——他此刻只以为有这等身手的人上门恐吓,是自己的哪个债主急着催他还钱,口中连连道:“钱都在我衣服口袋里了,家里你看上什么,都带走、都带走!”
这话说对了!
感觉到加在自己身上的力道一松,袁志刚终于能稍稍站直身体了,他忙不迭地道:“等我凑够了,肯定把剩下的还上!”
男人直怕这位煞神不信,伸手一直自己倚墙哭泣的老婆,“这婆娘要是能用,你就带走!”
他又一指缩在角落里的花儿,“不嫌弃,她生嫩,也值一些的!”
煞星却开口问道:“欠条在哪?”
袁志刚脑子一片浆糊,只剩下害怕——他不过就是个窝里横的主儿,平时打老婆孩子打的凶,在外头却是赌瘾大胆子小,别说好勇斗狠,债主给他面前拍把刀子他都腿肚子打颤,更别提这会竟然真的有厉害茬杀上门来,他只想着别被剁了指头才好,别的什么念头都不转了。
男人连滚带爬地冲到柜子前,将一叠欠条翻了出来,“都、都在这了……”
煞星满意地一张张摆开在桌子上,拍了张照片。
袁志刚看出她这是要走了,终于松了口气,连女人离去时牵起袁小朵的手带她出门时都浑不在意,只挥了挥手,如蒙大赦地道:“带走,您带走!”
王梅依旧只是哭。
花儿其实有点害怕。
这个仙女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很凶,很厉害,没有穿着公主裙也没有拿着仙女棒,她痛骂了她妈妈,动手打了她爸爸。
但当仙女拉起花儿的手时,花儿还是没有犹豫地跟着她的脚步离开了家。
仙女走得很快,花儿踉踉跄跄的,有些跟不上。但她不敢说话,只等仙女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的时候,才敢小心地迎上仙女的目光。
“你敢不敢自己生活?”仙女突然问。
花儿被问得呆住了。
仙女却不等她回答,继续道:“你敢不敢永远不回这个家,不理刚才那两个人,活出你自己的样子来?”
对于一个刚满七周岁的小女孩来说,这些问题,都需要太多远超常人的勇气了。
花儿的嘴巴嗫嚅着,她不知道自己说“不敢”,会不会让仙女生气。
如果仙女对她失望了,也不会再管她了吧……
花儿眼中含泪,吸吸鼻子。
以后仙女也不喜欢她了。
她要趁着仙女还在,把自己应该做的做好。即使她……不敢说出答案。
小女孩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左一层右一层包的严严实实的塑料袋,努力伸长胳膊递给仙女。
“我……我只有这些,谢谢您!我再捡700个瓶子,剩下的就够了。”她不会说很多好听的话,只不停地道:“谢谢您,谢谢您!”
仙女就要离开了。她很感激仙女。
“仙女”伸手接过了那个湿漉漉的塑料袋,里头是一堆零钱,刚好十五块。
是这个孩子忍饥挨饿,省吃俭用,一个一个捡瓶子积攒下来的全部身家。
“仙女”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怪异的神情,似乎她忍不住又要说一些嘲讽的话,来打破这个蠢小孩的幻想。
她闭了闭眼睛。
“回去。”她的嘴唇微动,发出低声的命令。
再睁开眼睛时,她的神情变得温和了。
她不再牵着花儿的手,而是把花儿抱起来,让小姑娘坐在她的手臂上,依靠在她的肩头。
她轻声说:“不用怕。”
这话,是对花儿说的,也是对此刻退回到她脑海中的那个女孩子说的。
“你已经足够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