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停下。
药就放在这里,“她”为什么不吃?
因为“她”要保持敏锐,“她”还不敢完全放松自己。
小阿香收回了手。
躺在床上的年轻女人用力闭上眼睛,抓紧时间试图在绵延的疼痛中攫取一丝睡眠。
既然宁馥受得了,她也一定受得了!
汽车碾过地面上碎石子,车门被人关上的声音毫不收敛地传来。
宁馥睁开眼睛。
她从窗外望去,却微微一怔。
再看房间内的时钟,原来她刚刚睡了四个小时。
现在天色还没黑,来的不可能是使馆的人。
她慢慢从床上坐起身,按住手背上的胶布,等待着。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白种人,蓄胡子,但穿着整洁,透着一股来自资本主义世界的“文明”味儿。
他彬彬有礼,但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他来自a国,是使馆工作人员,也负责一些新闻工作。
宁馥知道他的身份真假参半,或许还有些过谦了。但她并没有在这上面多问。
对方的诉求也很直接,“宁小姐是聪明人,和聪明人对话总是要更轻松一些。”他这样说道:“您的作品已经引起了国际上的轰动,包括普利策奖的评选,也已将您纳入视野之中。”
他知道宁馥在叛军营地里走了一遭。
他希望宁馥能“公允”地报道叛军烧杀抢掠,给人民带来伤痛、给地区带来战乱和灾难的恶行,包括制造种族屠杀。
他将宁馥这篇一个字还没写的文章称作“足以获得普利策国际报道奖”的佳作。
宁馥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您代表a国,还是代表普利策的评审?”她问。
男人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随即玩笑似地笑道:“我刚刚称赞了您的聪慧啊。”
是。
即使不是“她”,也能理解对方的意图。
如果她能收回政府军滥鲨平民的罪证,并把这罪名扣在反正已经劣迹斑斑的叛军脑袋上,她就能拿到那座蜚声国际的大奖。
这是一种非常默契的交换。而且听起来还挺有诚意的。
普利策获奖者。
这是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桂冠。这是几乎不需要犹豫的选择。这完全可以成为她以后在职业道路上助推剂,让她成为整个国家的骄傲,所有同行的仰慕对象。
带来的利益数不清。
但是……
但是她说:“我不是一个聪明人。”
她拒绝了。
目送那男人一脸“不可理喻”的离开房间,她后脊梁绷着的一股气势顿时松了下来,整个人软软倚在床头。
脑海里响起个玩味的声音:[你怎么不答应?答应了,宁馥这个名字就会被写进新闻史,你就是国内的第一人。]
小阿香一惊,[你醒了?!你醒了怎么刚刚不出来?!]
她满腔委屈。
宁馥笑了,[因为你做的很好。]
[你为什么不要普利策?]她问。
小阿香顿了顿,[我在想,如果我是你……]
[这样的东西,你不会要。]
[这样划算的买卖,这么大的好处,你却一点都不聪明不争取,这可不像你。]女人的声音在她脑海中懒洋洋地评价小阿香的行为,语气却带着暖意。
小阿香嘴硬:[这算是什么?你不稀罕,难道我就巴巴地稀罕不成?]
宁馥笑了,给自己脸上贴金,[诶呦,我提升了你的品位?]
她又问:[你不怕招来麻烦和报复?]
小阿香慢慢地道:[你不是说,你是孙大圣?]
这些年,这些风雨硝烟,北疆南国地走下来,她也知道了她自比一只猴子是什么意思。
这世间既然有不公义,就要有人来问一问!这世间的秩序如果只是强权压迫,弱肉强食、如果只是利益交换,颠倒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