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宁馥飞不出来的那个老飞姓孙,上上下下打量她两眼,才比同伴慢半拍地还礼,“走吧。希望你还记得怎么飞。”
宁馥忍不住笑了。
“我记得。你放心。”
另一个赌了二百块钱在宁馥身上的老飞姓丁,瞧着她半晌,实在在她的笑容里挑不出一丝愤怒、委屈、或者紧张来,不由得问道:“你高兴什么?”
被老飞挑衅,真就那么快乐?
宁馥:笑得像一个终于和家长要了两块钱坐摇摇车的孩子
——“我太久没坐进座舱里啦。”
就算被挑衅,就算被嘲讽,就算要较高下、分输赢,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感到单纯的快乐。
即使在系统的模拟体系中做过无数次的训练,也不比皮肤真切地落在操作杆上的触感。
模拟舱是第一步。
很快,很快,她会摸到更真实的快乐的。
老丁没想到宁馥这样直白,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摇摇头,“你倒挺实在。”
弄得他都觉得老孙和自己挑人家打赌搞下马威有点不厚道了。
上等兵小赵,为人憨直,性情真诚——直白点形容,就是说话不太过脑子。
他忍不住从马扎上站起来,“报告!首长,我们能不能去给宁副连长加油?”
他的班长一个没看住,在旁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走在前面的老孙回过头来也笑了,挺惊讶,“你人缘儿可真不错。”
那几个新飞中午刚在餐厅抱着她又哭又笑又叫又闹的,这下午又冒出来个敢在两个中校面前给她出头的机务连的兵来。真挺有意思。
他看宁馥,“宁副连长觉得呢?”
谁都能听出来他这个“副连长”仨字带点讽刺意味。
宁馥道:“模拟舱外不涉密的话,可以让机务连观摩吗?”
老孙大笑,“副连长不怕丢人就行!”
机务连当然不能全员到场,但也跟过来好几个,这是大伙内部决定的,哪怕被讽刺为“宁馥粉丝团驻机务连分站”也无所谓了。
他们也好奇。
好奇这个永远沉稳笃定,体力爆棚,对那些艰深知识手到擒来的副连长,做回飞行员时是个什么样子。
模拟舱平时有训练机时,并不能随意使用,新飞们分配到的机时更要看他们的训练大纲和“师父”的分配。像宁馥这样既没师父,又连训练大纲还没分到的,今天能蹭到两个老飞的机时,还真算是走了运。
天气还热着,模拟舱训练室里的技术人员都穿常服配发的衬衣,外套大多在椅背上挂着,好些人正围着训练视频讨论着什么,瞧见他们这么一大群人进来,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听完老丁说的要求,技术人员脸色各异。
看得出来,不少人觉得他们三个全都有病。
但人家老飞把“训练要求”提出来了,在合理合规的范围内,他们总不能不满足。
三个人就位,一个坐在电脑后,戴眼镜年纪挺大的技术员又让给三个人都上了心跳等体征检测装置。
两个老飞对一个新飞。
剪式飞行,对半滚倒转。
在飞行视域之内,宁馥的双眼卓然发亮。
像千百次脑海内虚拟操作过一样,她的手利落地推动操纵杆,战机在盘旋横滚中,突然完成一个180°的横滚,机腹朝上,然后拉杆,使机头迅速转向下方俯冲。
9g的压力,分毫无法影响她的眼,她的手,她精确到毫秒的心跳和呼吸,她极度专注的意志。
一个完美的破s*。
从模拟舱出来,宁馥莫名地觉得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她一转头,就看见好几个穿白大褂的站在窗户外边,其中还有个熟面孔,就是航空大学医疗中心的小赵大夫。
当初在体检中心就是他给他们这批飞行学员体检的,后来也几乎和他们入学的时间同步调入了飞行学院,现在居然又跑到飞鲨基地来了。
对方朝她点头笑了笑。
在“围观群众”里,数小赵医生的神色最淡然,大概是对宁馥奇葩的体质和强悍的学习能力已经习惯了。
至于其他人……他们正用震惊的眼神打量这个新飞。
她是王晓云点名要从航空大学带过来的,据说因为毕业时作为区队长带头飞高危动作,延迟挺长时间才调入基地。
被发配去海岛上扫跑道,紧跟着又调到机务连,航母上擦了一个多月甲板,回来在机库里闻了半个多月的机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