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东西,劈手抓住一个山匪就问:“新来的大夫,人在哪儿呢?!”
山匪被他问的一愣,“什么大夫?”
深感地位岌岌可危的江湖游医孙尚谦咬牙切齿,“就是给二当家缝腿的那个!”
山匪恍然大悟,“咳,你说的是咱们的侦察排总教头啊!
“你现在去校场也未必能见到人,过会儿去侦察排食堂吧,中午我们侦察排的都在那呢。”他语带骄傲地说道。
老孙被一连串的“侦查”、“食堂”搞昏了头,再一转脸,那山匪已经匆匆忙忙走了。
说是训练不得迟到。
老孙的危机感更深了。
——这才多长时间?那个女的竟然能把山匪们收拾得这么服帖?!还搞出了这么多山上从来没听闻过的新式东西,只怕是要翻天!
到了晌午,侦查排的“食堂”处就飘来了阵阵香气。
是炖肉的香味。
哪怕老孙这几天拿着自己私藏的体己钱在山下很是过了些好吃好喝的日子,闻见这个味儿,都忍不住贪婪地使劲吸了吸鼻子。
这年头,只恨自己肚里的油水不够多啊!
院子里,编入侦查排的山匪们正在享用他们的午饭。
每个人都有一碗大米掺豆子煮成的饭,上面浇足足的一勺肉汤,还有和肉一起炖的烂烂乎乎的胡萝卜。
听夫人说,多吃这玩意晚上就能看见东西了。
这是普遍待遇。
还有已经吃上肉的,护着自己的碗,就怕被别人偷一两筷子。
老孙一踏进院子,一眼就锁定了他最大的威胁。
无他,这女人,实在是太醒目了。
并不因为她是个女的。
正相反,她此刻穿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裳,腰间扎一条靛蓝色腰带,这几乎就是她身上唯一的一抹亮色了。
若不是还有一头长发扎成长长一根大辫子垂在身侧,可以说她身上几乎找不出多少明显的属于女性的柔美。
但她的气场,是分明不同的。
她有一种书卷气,并三分内敛的坚毅。在这一群或坐或蹲的山匪之中,如同一杆青翠翠的竹。
老孙几步踏上前去,“你就是宁馥?”
宁馥看他一眼,也瞬间分辨出他的身份——整个山寨的人,所有的面孔都已经被她印在脑海之中,唯独这个,她这些天还没见过。
再看他垂在身侧的一双手,有因为接触鞣质药材而染上的色斑。他走进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劣质壮骨膏的膏药味。
一旁的几个山匪不明所以,但看着似乎来势汹汹的孙尚谦,还是站起来挡在了宁馥前面。
宁馥朝他们道:“不用紧张,孙先生找我,应当是有正经事。”
孙尚谦一哽。
刚刚几个山匪下意识的动作,就已经让他心头一凉了,此刻听宁馥如此说辞,就知道此女绝非善类。
——山寨中找茬撩事的多了,可这宁馥,轻飘飘一句话,已经提前给他扣了个“要办正经事”的大帽子下来,他若是太强硬,立刻就显得像是无理取闹一样了。
单看气场和言辞,便知这宁馥不是普通角色。但老孙还是咬了咬牙,下定了同她一较高下的决心。
一山不容二虎!
他孙尚谦能不能坐稳白马寨军医的位子,就看这一回了!
最好,是能在大家伙的面前击败这个黄毛丫头!
她在这群土包子中间已经有了威信,必须趁着还没彻底令所有人信服之前,先拆了她的根基!
老孙脖子一扬,干脆单刀直入:“可知庸医误人!”
宁馥眨了眨眼睛。
笑了。
“不知孙大夫,有何见教啊?”
孙尚谦早打定了主意,傲然道:“前些时候我不在寨中,弟兄们会被你的奇门巧技骗了眼睛也属正常。但现如今我既然回来了,就决不能看你在咱们白马寨招摇撞骗、沽名钓誉,最后反倒误了大家伙的性命!”
孙尚谦读过半年私塾,为了突出自己是个文化人,把此刻能想起来的四字儿成语都用上了。
不知这宁馥的医术到底几斤几两,老孙拟定的策略,就是以己之长击人之短。
——他听说过,城里那些医院都是学西洋大夫的那一套,动不动就是什么开膛破肚啦、打针输液啦,要说中医中药,肯定是一窍不通!
虽然他自己也只学了个二五眼吧,但在全然不懂的人面前,还是很有几分说服力的。
“就这几样药材,我们分开来说,谁能叫出药材的名字、说出用途,谁就算赢,怎么样,你敢不敢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