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了故人,原身的记忆与情绪涌动而出。
“这地儿我可忘不了,安老头子。”
话语几乎是脱口而出,连洛樱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门卫室显然不是叙旧的好地方,老爷子轻哼一声,转过身去。
“走吧。”
洛樱迈着一步跟上,记忆里抱着她玩的老人,如今两鬓霜白,脸上也添上几道岁月的刻痕。
赶上周末,小区几度翻新,楼下的健身器材上倒是见了些老人,只是不见什么孩子。
安爷爷边走边念叨着,“如今这世道啊,真是大不一样了。”
在国外定居十几年,刚开始的时候还每年回国多一些,后来岁数大了,俩老头老太太自己从国外回国,孩子不放心,干脆几年才回了一次。
安爷爷家里祖上是白山黑水地,即便是自幼在京城长大,口音也混合了京片子与东北味,去了国外十几年依旧如此。
老旧小区,住的是二楼,原本都是走楼梯的,前两年小区里业主投票加装了电梯。
“装个电梯也好,说是一楼不交钱,底层的交的少,七楼的交的多,我这个二层的也交了一点,还是往什么转账交钱,我弄不明白,你叔叔也抓瞎。”
老人这一路上嘴里叨叨的,不改本性。
洛樱的记忆之中,爷爷洛亭少言寡语,说话都是简便至极,甚至有的时候吐出来几个字,外人根本听不懂,还是安爷爷给翻译。
这两人一个不爱说话,一个就爱叨叨,老兄弟过了几十年。
洛樱爷爷过世的时候,恰逢所在的袋鼠国发生大规模的流感,老爷子赶着回来送老兄弟最后一程,回去之后就病倒了。
安奶奶在国外离世,老夫妻死活都要回国,他乡再好,不如故国。
落叶归根,岁数愈发地大了,安老爷子可不想死后自己墓前连个烧纸钱都没有。
半载人生都是为了孩子奔波,如今儿孙都大了,老伴儿故去,他又一个人回了京。
抬脚上了二楼,老爷子身子骨硬朗得很,一把年纪脊背挺直着,只是看着带了些暮气。
“进来吧,这才回来两天,给你安奶奶下了葬,屋里空荡荡啊。”
屋子里显得格外空寂,这房子是京城学区房,按理说老安一家在国外租出去每年的租金钱也不少,只是老夫妻不让,自家东西往哪搁,自家房子租出去,回来住哪?
这十几年里房子一直没出租,只放了把钥匙给了兄弟一家照顾着。
安爷爷是个麻利人,尽管说才回了几天,老旧的地板上依旧带着光,收拾得干净地很。
洛樱拿着水果去厨房洗了切块,看了看周围,老爷子应当是出门吃的早饭,灶台周边都整洁的很。
“小丫头,你倒是出息了,小时候只顾着贪嘴,没想到还真吃得了苦。”安爷爷用牙签插起了块西瓜送进嘴里,坐在沙发上的脊背略微放松了些。
“您就准备自个儿住这了?”洛樱问着。
这间房子不小,三室两厅的格局,一百多平,在京城如今的房价上能卖出个天价去。
只是如今只有安爷爷一个人住,未免显得有些冷清。
老爷子如今岁数也大了,不说什么老年病,半夜一个起夜要是摔了都没人知道。
“不住这我跟你挤着去?死丫头,出事了也不知道找我去?我还能差你一口饭?”
老人粗粝的大手捏了捏她的耳朵,洛樱鼻头一酸,眼泪瞬间就要下来。
原身的情绪在不断地作祟,洛樱没有强行压下,这是她世上难得疼她的亲人了,让她发作一番也好。
眼泪啪嗒嗒地落下,殷湿了衣袖。
不吵不闹,静静的,闷不声的哭着。
老人家似乎又重回了当年,小女孩被骂了一顿之后,偷偷跑到墙角蹲着哭。
哭的时候闷闷的,自己强压着声音,生怕别人发现。
等泪水都落干了,用衣袖抹抹通红的眼角,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安爷爷,好累啊。”
老爷子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中午吃锅包肉吧?”
“嗯,要脆皮儿的。”
冰冷的凉水覆在脸上,洛樱看着哭过之后格外显眼的眼睛,以前她倒是不知道这具身体哭完之后是这幅样子。
但今日这一哭,原身的情绪似乎是消解了不少。
小姑娘自己苦熬的内心,对着长辈宣泄而出。
原身情绪作祟的时候不多,在影视城的时候几乎不存在,反倒是来了京城的时候多一些。
当非遗传人结果公示,罗庸在网络上一败涂地,听闻了他入院的时候,洛樱便觉得心中原身的郁气消解了大半。
原身没什么戾气,与过往之人接触的时候任由她发作也无事,全了她的心愿念头。
等这股子郁气彻底消散,应当就是自己这位曾曾曾……孙女离去的时候了。
洛樱转身出了卫生间,又检查了一番这房子,灯泡,水电哪有坏的不方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