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朗声笑起来,往后撤了撤身子:“这话是有点拉仇恨。”
笑容在酒席间明媚动人,梁瓷看着他也情不自禁笑了笑,想到王千人的提点,忍不住问:“你在国外具体搞什么研究?”
“催化剂呢,我上次跟你讲过。”
人还没到齐,王千人路上说要吃饭的是企业老总,为了新合作项目的事,这合作本来是化工学院的,但他在中间起了牵线搭桥的作用,所以陈金所在研究小组的老板要请企业老总吃饭,然后顺便请他这个中间人。
梁瓷收回思绪,发觉自己已经盯着人家看了好几秒,有些不礼貌,低头说:“催化剂我懂一些,有些反应不能进行,或者进行缓慢,加入催化剂就会促进反应的生成物生成,也就是降低活化能的……对么?高中学过一点儿皮毛。”
陈金眼尾挂着柔和的笑意,点头说:“我说我研究负载金,确切讲是研究纳米级别的金,金在大家印象里是一种非常稳定的非活泼金属,权贵的象征,你应该听说过一个故事,二战期间法国科学家为了躲避德国纳粹搜刮黄金,把黄金溶于王水,一种剧烈腐蚀性的液体……不过日本的 haruta教授在1989年发现,原来当金足够小,小到2—5纳米的时候,具有不容小觑的催化性,不仅金具有,铂、钯这种贵金属,纳米级别下都具有催化性,而且催化效果是所有的催化剂都不能替代的……”
陈金讲到此处喝了口水,补充了一句:“女士嘴里的白金不是金,其实是铂。”
梁瓷被挑起一丝兴趣,其实她对化工稍微懂些皮毛,父亲从事相关行业,闻言惊讶道:“你目前用黄金做实验?”
话刚到此处被打断,房门被推开,一前一后过来几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也就是王老师口里称呼的那几个公司老板。
梁瓷跟随陈金一同站起来,课题组的长辈寒暄完抬手介绍同来的年轻老师,梁瓷笑着走过去一一握手,笑容差点僵在脸上。
边挪步边握手,忽然听人介绍了一句“这是王总。”
她心里一跳,来不及抬头就听熟悉又陌生的男音响起:“我是厚脸皮过来蹭饭的,就喜欢有教授的饭局,我也好学点东西。”
她已经走到对方眼前,眼波流转了一番,鼓起勇气抬头看向王鸣盛,他余光扫过来又很快挪开,侧着头跟王千人低语。
王千人没注意到梁瓷的僵硬,对王鸣盛笑了笑回头对她道:“去握个手。”
她嗓子眼有些干,勉强挤出一个浅薄的笑,递过去手说:“王总好。”
王鸣盛好似这才看见她,笑容满面地搭了搭手:“你好你好,久仰久仰。”
梁瓷局促不安地垂下头,怎么都听着那句“久仰久仰”太刺耳。
陈金请他们入座的时候王鸣盛旋即扭身走了转过脸去,脸上笑容立马收了,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又转开视线,跟随指引找了个位置坐下。
不巧,正是陈金的右手边,陈杰青虽然成就高但是资历浅,在研究小组组长面前就是后生,梁瓷更是晚辈。
她坐下,一颗心七上八下乱跳。
作者有话要说:二非:我也不想剧情慢,但是我有好多东西要写,嘤嘤嘤
第98章
陈金还记着刚才的问题, 掂起水壶帮她添茶:“我虽然是用金做实验,用得却是纳米金, 按理说需求量很少, 但在反应过程中因为金颗粒很容易团聚生长,超过5纳米时金颗粒瞬间失活, 也就导致寿命短,实验成本昂贵……这也是困扰它发展的重要因素。”
王鸣盛垂着眼抿唇,若无其事地摆弄打火机外壳, 金色花纹差点被他搓下来,耳边清净了几秒就听她开口,声音低低的:“中科院那边也在研究这个?”
王鸣盛眨了个眼,不耐烦地动了下身子,视线飘向几个大佬那边, 注意力却全在这二人间。
“中科院那边目前在研究离子液体, 比如液态熔融盐。”
“跟你研究的项目有没有关联?”
“想永久使用金颗粒就得抑制它团聚生长, 所以我们目前正在试图用离子液体作为模板剂造孔,孔容的孔径掌握在2—5纳米,把金颗粒负载进去, 这样容器有限它不就没办法生长?”
梁瓷沉默了下,往王鸣盛那边看一眼, 低头往里推了推玻璃杯:“上次我说你们搞研究的都是大国工匠, 你却愧不敢当,陈杰青怎么这么谦虚……”
陈金抿唇笑起来,眼睛泛着光芒, 探头看向她:“讲起来专业性的东西就忘我了,是不是过于枯燥无味?”
梁瓷笑容不变,“没有,很有趣儿。其实我还是不明白纳米级别的金颗粒为什么就具有了催化性。”
陈金眼前亮了亮,赞赏地看着她:“这个问题提的好,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
“为什么?”
“其实2—5纳米级别的金颗粒附着丰富的氧原子,有正2价负2价,可氧化可还原,这就涉及到价态问题了,所以我们如果用氧化铯造孔,把金颗粒负载进去,不仅抑制生长,还就地取材提供源源不断的氧原子。”
梁瓷静静听到这里才觉得恍然大悟茅塞顿开,“原来是在氧化物上面造孔,离子液体提供辅助让二者更容易亲和?”
“可以这么理解,你真的很聪明,你如果感兴趣,改天可以去我实验室瞧一瞧。”
梁瓷被王鸣盛时不时投射过来的眼神搞得头皮发麻,垂眼眸清了清嗓子,没当众答应,试图终结话题:“……你说了那么多,是不是透露了研究机密?”
“这只是理论层面的东西,”陈金谦逊地笑了笑,眼神温柔地从她脸上掠过,“实际操作还有很多门道儿……你真有兴趣儿就去看看,随时欢迎你。”
“好啊,时间允许的话。”
姓陈的这位小心思不断,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酒桌上毫不遮掩地献殷勤。
王鸣盛端起来茶水一饮而尽又重重放下,菜单推过来半天他一个字儿也没看进去,视线不由自主打量陈金,眯眼看了半天才探身,朝陈金那边抬了抬下巴问身边的人:“我身边那位脸生,你熟悉吗?”
“这位可不得了,35岁不到就拿到杰青奖的海归,以后前途无量。”
王鸣盛低头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沉默了稍许菜单递出去,垂头盯着桌布看了半晌,身边的人又吹捧了两句,他耷拉着眼皮子,视线盯着对方一开一合的嘴巴,心想这哪来一个小迷弟。
不到片刻功夫酒菜摆上来,低头吃了口菜,咀嚼半天皱着眉勉强咽下去,这家私房菜馆越来越敷衍,点得特色菜竟然也如此货色,吃到嘴里味同嚼蜡。
这时服务员端着一盅海鲜汤奉上,转到他们这边陈金微微起身,示意梁瓷想不想喝,她迟疑几秒客气点头,陈金忙帮她盛汤。
王鸣盛挠了挠眉梢,拢手看着这一幕,等到陈金盛完刚要坐下,他抬手往前推了推自己眼前印花的青色瓷碗,脸上挂着和气笑意:“陈老师,也帮我盛一碗吧,多谢多谢。”
陈金这才注意到身边,扭过头仔细看了一眼,迟疑两秒才说:“好啊。”
王鸣盛眼角扫了扫陈金身边那位,喉结上下动了动又垂下头,不过陈金盛的这碗汤拿回来动也没动一口,酒桌上后来陆续上的菜也都没动,甚至连筷子搁下后也没摸两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