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在家, 曲仲睡了个懒觉才起了床。
彼时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
大赢握着扫帚心不在焉地扫着,不停地瞟着那个一大早就跪在了院子里的人。
哼!
现在知道后怕了,一大早就来跪着了。
咯吱--
是曲仲打开房门的声音。
呵--
是曲仲伸着懒腰打呵欠的声音。
院子里装着做事的小厮丫鬟都立即停下了手里的事, 不约而同地看向曲仲的方向。
“你谁啊!”
哈欠刚打完猛然发现院子里跪着个人,长得尖嘴猴腮的, 年纪应该不大。
曲仲被吓了一跳,不满地问道。
陈管事猛地一抖身子, 朝曲仲磕了头回禀:“小的是陈勇。”
陈勇..
“你就是陈管事?”
终于想起昨晚之事, 曲仲的神情刹时冷了下来。
没想到陈管事竟然是个这么年轻的人, 这个年纪就做到了管事的位置, 陈管家的功劳可不小。
“小的,昨夜不知少爷回府,罪该万死。”
后背开始冒出冷汗, 陈管事以头触地,立马求饶。
二少爷的诨名在府里可是响当当的,虽然他一直待在前院管事,也早就有耳闻。
“你是不是觉得少爷我没在,你就成了这院子的主人。”
抬抬眼皮, 扫视了一圈院子里的人, 曲仲问。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陈管事冷汗直流, 完全不敢抬头看曲仲的神色。
刚到这院子的时候, 他也是战战兢兢的,可时间一长, 少爷又不着家, 就渐渐现了原形。
把自己在前院的那一套拿了出来。
反正这院子里他最大, 他不回院子也没什么。
“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 连祖母的丫鬟你都敢动,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头,曲仲一脚踢在他的肩头上。
府里大了,小厮丫鬟们之间有互相倾慕的也不少见。
可像这厮一样没娶人家,就能住到她屋子里的情况也真是没见过。
“少爷饶命,少爷饶命。”
不顾肩头上传来的疼痛,陈管事忙翻身爬起,不停求饶。
“以后后面的花园就你一个人扫了,这管事你也别当了,就做个扫地的小厮好了。”
凉凉一笑,曲仲朝大赢勾了勾食指。
“你去告诉母亲,府里的这些管家管事都该好好查查了。”
许氏刚接过侯府的管家权,这半年都在忙着府里庄子上的账目。
府里前十几年的乱象早应该处理下了。
今天他处理了陈管事,肯定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许氏的耳朵里。
冷眼扫视了一圈看热闹的丫鬟小厮们,曲仲接着开口:“小爷的院子,小爷想对谁好,就对谁好。”
“孟卓是爷我罩着的人,要做什么事,不是你们说了算。”
“知道了吗”
一群人欺负一个几岁的孩子,也亏得这些人做着不亏心。
见满院子的人都不敢吱声,才满意地点点头。
陈管事不敢吭声,只垂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夺了他的管事之位,没有挨板子,还能好好地跪在这,他就觉得庆幸无比。
“你还不去扫地,等小爷我请你?”不耐烦地挥挥手,他才没精力在这事上花时间。
为了曲昭所说的御供之事,他得马上赶回识君阁。
昨夜曲昭只是提了提,明显就只是提前知道了这事,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公文和朝廷派来的官员。
咯吱--
咯吱--
右厢房的门打开,孟卓白着张脸,晃晃悠悠地扶着门框,一脸病容之色。
曲仲转头瞟了两眼,几个月没见,孟卓的个子长了不少。
由于这几个月被人磋磨的,脸上的眼睛显得更大了,穿着的粗布衣衫也摇摇欲坠地挂在身上。
“你先养几天病,然后来识君阁找我。”
又重新打量了下孟卓,曲仲心里有了新的打算。
“是,少爷。”
费力地弯腰,孟卓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喜色。
终究是孩子,还没学会隐藏神色,立马样曲仲瞧了个正着。
说走就走,等大赢禀报了回来,曲仲又快马加鞭赶回了识君阁。
***
原本以为走进识君阁大门应该是一片冷清的模样。
没想到才跨进那快被吐槽过的牌匾,里面晃动着的人影就让曲仲眼前一亮。
人...
许多的人....
“这是..”
一边悠闲地溜达着,曲仲一边问满头大汗的常丰。
“都是来迎客楼用饭的。”
常丰今天学聪明了,不知哪找了把蒲扇,现在正猛地扇着风。
见曲仲问他,连忙恭敬地弯腰回答。
“你这是....”
只见迎客楼前常丰找人支了个长长的草棚子,里面站着的都是小厮打扮的人。
而那些老爷打扮的人都分散在各处乘凉,好些人手里还端着水果和糕点。
“小的自作主张给这些来用饭的人发了号牌,这些是排队的小厮。”
小心地瞅着曲仲,常丰的心里有些忐忑。
他自作主张地发了号牌,还盖了个小棚子,就连那些人手里端着的水果也是他做主免费送人的。
“做的不错。”
满意地点点,曲仲挑了个大拇指称赞到。
常丰简直是笼络顾客的天才啊,这法子不就跟他那个世界里排队等位的餐厅一样的么。
而且瞧这些人表情都没有丝毫不耐烦,这也证明这法子有多成功了。
拍拍常丰的肩头,曲仲又说:“继续努力。”
正说着话呢,杜成季一边擦着汗水一边跨出门槛:“三六号,三六号。”
“成季..”
抱着手臂往前走了几步,曲仲瞧见杜成季的脸色马上从面无表情变成了委屈巴巴。
“完全被你骗了。”先推搡了下曲仲,见客人已经进门,杜成季立马换上标准的笑脸引着客人往里走。
直到把人交给带路的小厮,这才松了口气。
瞧这敬业精神,不愧是从小耳濡目染的人。
啧啧啧
“迎宾楼还算好的了,说书馆那边人才多。”
幸灾乐祸地瞧了眼曲仲,杜成季一想到常运苦哈哈的来要馒头随便填几口,就想笑。
那边现在为了抢位置就快拿金子出来砸人了。
“再多能有多少。”
耸耸肩,曲仲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昨天说书馆就那么几个人,自家的亲戚还站了一大半,今天无非是又多了几个。
杜成季这小胖子也喜欢逗人了。
“你去瞧瞧就知道了,记得护住自己的腰带。。”
推着曲仲往后门走去,杜成季意味深长地裂开嘴无声笑了起来。
迎宾楼的后门不仅可以通向厨房,往左再走几步就可以到说书馆的前门。
刚往左边拐了个弯,曲仲就僵着身子不肯往前走了。
这些人...
是来赶集的么....
这种人挤人,摩肩擦踵地样子,他只在过年逛市场时见到过。
何况现在早上的说书已经完了,中午正是休息的时候,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感觉不妙..
转身打算往后走,先避避这个风头再说。
这些人说不好就有什么王公贵族,他一个小小的侯府世子可得罪不起。
“识君阁的东家来了。”
杜成季狡猾一笑,猛地扯着嗓子叫到。
一喊完,见曲仲已经傻在原地,立马鞋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叫你笑话我,让你试试做受气包地感觉。
“臭小子,你还快过来。”
突然,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让曲仲不得不放弃拔腿狂奔地打算,僵硬的转身了。
这声音...
不就是他外祖父许善详的声音。
而且随后跟着响起的那句:“还不快滚过来。”明明就是姚祖父姚光耀的声音。
呵呵,呵呵。
这两老爷子怎么还在,而且看两人的站姿,明显是一起的。
两人扒拉开人群,几步走到曲仲面前。
曲仲就像块破布一样,被两人一人扯着一边肩头的衣衫,拉到了说书馆面前。
说书馆前,张掌柜欲哭无泪地样子比曲仲还惨。
一见来人正是少爷,立马见到救星一样地拉着曲仲的袖口。
“少爷,您快来看看,这该怎么办啊。”
说着好像眼眶都有些泛红了,满是皱纹的脸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
“外祖父,姚祖父,你们先放开我的衣襟可好。”
心里早翻了几十个白眼,曲仲面上也只能小声地商量。
他现在就像是被人劫持一样。
后脖颈的衣领被提着,衣襟也被抓着,就连衣袖也被抓着。
“那你来说说看,为何不让我们进去坐着等?”
姚光耀一把甩开曲仲的衣襟,满脸地不耐烦。
他和许老匹夫早早就在凉亭里用完了饭,打算进来找到自己的位置等下午的说书。
还可以喝杯茶,聊聊天,实在不行还可以睡个午觉啥的。
结果到了这,竟然进不去了。
不用问张掌柜曲仲就知道为何。
“姚祖父,现在里面在打扫呢,您进去说不得要吃灰呢。”
现在的人可没有那种爱护劳动成果的想法,这瓜子花生壳啥的都是往地下扔。
何况,这棉花垫子被坐了一上午,中午不得休息休息。
得找人使劲拍打拍打,不仅是拍打灰尘,也能让垫子恢复些弹性。
这是当时曲仲特别交代张掌柜的要做的事。
“那也花不了一个时辰啊,我们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站在姚光耀身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也颇为不满。
放眼看去,曲仲也顿时无语了,这老者年纪应该比许善详更大。
一只手杵着拐棍,旁边还有个侍卫扶着。
没错是侍卫,穿着宫廷的侍卫服,站得笔直笔直的,现在也目光不善地盯着曲仲。
嗬!
这老爷子不知道是哪位府上的,可瞧这打扮跟皇亲国戚也少不了关系。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让人把椅子的棉垫拿去晒了。”
一边赔着罪,曲仲一边给张掌柜使眼色。
看人进去了,才复又转头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