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韞卿拖着有些疲累的身子,拿着兵器,进了家门。
时辰正值傍晚,她早晨出外,直到现下才归家;不消说,铁定又是上了关羽家,与关羽的女儿关翎綺,尝试枪法去了。
先前关平因出征去了,教导她的责任不得不卸下,只是临行前赠了她一对兵器,要她自己琢磨琢磨。
练武无什么特别窍门,最重一个「勤」字;韞卿底子虽然极佳,但能有今日这番成就,还是要归功于她的勤练不懈。肯学、肯练,又总能谦虚受教,宛如海纳百川,取各家之长;如今的她,只欠缺一门专属于自个儿的枪法了。
有了底子跟兵器,还需有人陪练。关平于是拜託了他的妹子关翎綺,来给韞卿帮忙;两人对练了也有一两个月,韞卿功力日进。等到关平凯旋回来,脚却受了伤,还不方便与之对练,但今日看见韞卿舞枪的姿态,亦是讚誉有加。
对此,内心虽感欣喜,不过韞卿清楚自己仍有不足处,还需不断努力才行。回想着关平讚赏的话语,韞卿不由得浅浅笑着,绕到后院来,打算先换件衣裳,喘口气,这才到厅堂里用饭。
脱了鞋,入了厢房,却发现里头昏暗无光;她不由得蹙起眉来,「静韜?天色晚了,怎不点灯呢?」静韜正背对着她,不知在看着什么东西,而给她这么一叫,在里头的妹子却动也未动,令她感到有些奇怪。
韞卿搁下兵器,走到烛台边,点了烛火,又燃起油灯,整间厢房这才通亮,「静韜,在看些什么?」她步伐清浅,来到妹子身后;静韜知道她接近,扬起袖来往脸上抹了一把,这才丢开书卷,淡淡回过头来。
「看书为什么不点灯呢?」韞卿隐约察觉事情有异,拉过座垫,就在妹子身后坐了下来,「怎么啦?我看你今儿个不大对劲,发生什么事了?」她柔柔的搭上静韜肩膀,温声关怀着。
静韜看着方才给她丢在一边的吴子兵法,垂下头来,「没事,不用担心我。」她起身欲走,但韞卿毕竟是个练家子,略施巧劲,就能将她压回座垫上,「哎呀!」一个重心不稳,她整个人往后摔跌,就躺在韞卿腿上,「姊姊你做什么……」
韞卿拍着她肩膀,发现了静韜眼角的泪痕;韞卿心底不由得轻叹,这个妹子打小到大,虽然聪明伶俐,但是老爱把话都往心底藏,就连她这个姊姊也不愿开口;看见她的泪,她就知道,今儿个铁定是遇见了什么事儿了。「你别多费心思瞒我,我清楚得很。」她扣住妹子肩头,轻柔的按压着。
「姊姊……」静韜还想开口,只是那按压舒服的令她放松;先前縈绕在心头的那些话语,顿时因韞卿而拋了开。不一会儿,姊姊的双手悄悄移至她的两鬓,柔柔的旋绕着,她不自觉的闭上眼,任由韞卿抚触。
直到静韜又睁开了眼,韞卿这才收回手来。她仰望着头顶上那张熟悉的花容月貌,张了张唇,却是没开口。
「若真受了委屈,别闷在心里,只要姊姊能做的,一定会尽力帮你。」
听见韞卿这句关怀,好似愿意将她的苦楚全往自己肩头上揽,这种担当器量,又让静韜想起庞统那声「奶娃儿」。一时之间,难过盈满心头;她眼眶含泪,将脸面埋在韞卿腿上,嚎啕大哭。
韞卿拍抚着她,一语不发,只是由着她,好好宣洩,自己的情绪。
*
用过了饭,两姊妹烧了水,取了乾净衣裳,准备要一块儿沐浴。
现下天气仍冷,水凉得快;为了省水省柴火,而她们家的浴盆,也正巧足够两个人入内,于是就算是已快到了要嫁人的年纪,她们还是一齐沐浴。
「你先进去。」韞卿将热水倒入浴盆;静韜奉命,以手试了试温度,先踏入里头。
桶里直冒着烟,静韜浸入水中,寒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舒服的叹了一口气,「有些烫,但这样可以泡久一些。」她对仍站在外头,打算舀起缸里的水来调温度的韞卿说着。
「咱们刚吃饱,洗净便罢,泡久了对身子不大好。」韞卿褪下衣袍,也跟着踏入澡盆。
韞卿头上簪着那根翠玉簪,那身肌肤有如羊脂白玉,衬着纤细身段,这等撩人姿态,饶是打小看她看到大的静韜,都觉得既羡慕又嫉妒。「不知道要是平哥哥看见你这模样,会不会如狼似虎的扑上来。」
「说什么傻话?」好端端的,就挑这个时候提他呢。韞卿双颊微嫣,将身子整个浸入热水里;她掬着水泼洗着身子,睞了对头的妹子一眼,「现在会说笑了,心情好些了吧?」
回想起方才窝在韞卿腿上哭,以及阿娘问起时,韞卿直帮衬着她说话,要阿娘宽心;静韜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满怀着对姊姊的感谢,「姊姊……」她咬着唇,握住韞卿一手,「谢谢。」她真该感到庆幸,有这样一个胸襟开阔,又温柔相伴的好姊姊。
「没事就好。」韞卿淡然一笑,将布巾浸湿,拭着玉顏,对于静韜的事儿,也没多追究。
对此,静韜由衷感谢着;一样抹着脸面,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姊姊。」
「嗯?」
「你……」静韜担心此问恐将洩漏自己的内心话,但若不问,又觉得怪难受的;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问了。「当初知道是平哥哥要做你师傅的时候,你一开始不是顶气的嘛?」
给静韜这么一提,韞卿也想起了那回遭遇。「是如此。你不也看见了吗?那时候我真差些要对你动手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