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互相看了看,有一人说:“我们的家乡,我们的繁衍树都在这里啊。而且他带走了村里所有的孩子作为人质,我的两个弟弟都被带走了……”
一名男人面色灰败跌倒在地上,他撕扯着胸口的衣服:“我的儿子啊,他才刚刚六岁!被那人抓住脖子,就这么掐死了!”
就因为他们没有按时交出食物,儿子那小小的身体顺着山坡滚下来,饿得凹陷的脸颊上沾着泥土,至死都没有吃一顿饱饭。
他们村里没有姑娘,每个男人都是向繁衍树求来的子嗣,儿子虽然不聪明但却很听话,家人做农活时就会在旁边乖乖玩泥巴。
他都已经打算好了,他好好种地,以后等到攒些钱就带着儿子搬去大城市里,那里有他爱吃的糖果,还可以上学、找工作。
老人们说只要努力,以后日子就会越来越好。
会越来越好……吗?
这名父亲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所有石板村的男人都目露不忍。
艾达气愤地一把抽出腰间木剑:“太可恨了,我去杀了那个怪物!”
那哭喊声刺痛耳膜,元菱实在听不下去,她掀开板车的车帘:“艾达,你们留在村里保护大家。”
“大人,那您?”
“我要上山去看看。”
艾达反应过来:“可是大人,如果真如村民所说的这么危险,不如就让我们去吧。大家日夜苦练剑法,已经可以成为您的骑士了!”
爱格伯特也坐在板车里,他好像和黑暗融为一体,也完全没有被人注意到。
黑夜的魔王温柔地看着他们:“没关系,可以一起去。”
危险吗?
对于魔王来说,这个选项暂时不存在。
元菱带着人向着重山村民口中的山洞走去,艾达他们个个手持木剑,目光清明,看起来一脸义愤填膺。反倒是那些村民,战战兢兢跟在后方,完全不敢靠近。
“半人半夜魔,这是什么东西?”艾达忍不住问。
中年农夫小声说:“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他是从凤兰城逃难过来的。一开始也有人反抗,但是刀剑砍在他身上一点伤口也没有,很快就会愈合,就像夜魔一样……”
队伍绕过一棵歪脖子枯树,元菱打了个手势,所有人瞬间停下脚步。
她悄悄探头看去。山坡上杂草丛生,还有许多深山老树盘根错节,隐蔽性极高。就在这些植物掩盖下,已经能看见一处天然洞穴。
她右手二指在眉间一划:“天眼开!”
一道金光在瞳孔中流过,让她能看清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视线里有一个肮脏不堪的山洞,靠着墙躺着几个奄奄一息的孩子,他们已经饿得脸颊凹陷、唇色发青,个别几个体弱的已经昏迷不醒了。
山洞的地上全是排泄物和垃圾,有一个佝偻着的漆黑身影正埋首在那些生米面当中,也不煮熟,就那么扒拉着吃。
元菱忍不住皱眉:“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人的皮肤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露出来的手已经退化,面目模糊不清,连眼睛都没了,只能看到咧开的一口白牙。或许再过段时间,这个人就会彻底变成没有神志、没有形体的怪物。
爱格伯特淡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些人身体健壮或意志力顽强,被夜魔侵蚀后没有死,变成了半人半鬼的东西,这种情况很少见,但历史上不是没有。”
“看他的情况,寿命最多只剩下一个月,要么沦为尸体,要么彻底变成夜魔。不过那些人类孩子已经撑不了几天了。”
元菱将落雪飞花剑出鞘,声音冰冷:“不必,他已经是邪魔了。”
山洞里,还活着的几个孩子相互依偎着,他们不敢睡,因为大多数同伴睡过去后就再也醒不过来。
“哥哥,山姆好像没有呼吸了。”一个小男孩轻轻说,他捂着自己的嘴,眼泪无声落下。
大一些的男孩抱着弟弟“嘘”了一声,他看了眼旁边的男孩,名叫山姆的孩子眼睛紧闭,似乎只是睡着了。但他嘴唇发黑,脸庞青白,连手指都已经僵硬。
山姆是邻居家唯一的儿子,今年才八岁。
哥哥不敢发出声音,他紧紧将弟弟抱在怀里,泪痕已经干涸,在枯瘦的脸颊上留下斑驳的印记。他双手握拳,一遍遍在心里祈祷奇迹的来临,希望父亲早日来接他们。
兄弟俩瑟瑟发抖。这时,背对着他们疯狂进食的男人忽然停下动作,然后缓缓回头。
他那没有五官的脸仿佛厉鬼,所有还活着的男孩都惊惧地瞪大双眼,屏住呼吸。
男人身上只挂着零星破布,他四肢并用在地上爬行,口中喃喃:“食物……我要食物。”
哥哥紧紧抱住弟弟,他们把自己缩在墙角,泪水无声落下。
那黑漆漆的怪物爬到他们身边,看着死去山姆的尸体。
“死了就是食物了。”
阿普顿原来不是这样的,他是凤兰城里有头有脸的大商人,从小农户一步一步爬到了如今的地位。他买了新房,赚了很多钱,也付出了很多代价。
夜魔来袭的前一天他陪几名客户喝多了酒,错过了最佳逃命的时机。等到回过神来,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发黑腐烂了。
阿普顿对别人很,对自己更狠。他用刀割去了身上的腐肉,暂缓了伤势,但他感觉自己越来越饥饿,意识也逐渐模糊。周围人开始用恐惧的眼神看他,远离他、伤害他。
他不想死。
他不想死!
杀第一个人的时候,阿普顿发现他可以轻而易举拧断别人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