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念念不忘的初恋女友吗?钟于怔怔地盯着相片看了一会儿,最后只是把钱包重新折好,规规矩矩地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韩盛霖烂醉如泥,她身怀有孕,自是不好费劲拖动他,于是她返回卧室拿了条薄被子盖在他身上,然后自己回去睡觉。
第二日一早,韩盛霖酒醒后洗漱完便直接去了单位,而钟于自始至终没有在他面前提过一句相片的事情,就好像她从来不曾看到过什么,而韩盛霖也没有跟她解释过什么。
但她知道,韩盛霖一定知道她看见过那张相片,因为过了一段时间,她替韩盛霖收拾衣服时,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了他的皮夹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总之她控制不住地打开了,而相片位空空荡荡,那张女孩的相片已经消失无踪。想来也是,他那么谨慎周全的一个人,酒醒后看见钱包放在一旁,自然能想到她看过了。
只是,他为什么要把相片藏起来呢?是为了维护韩太太的尊严和面子,还是,他不愿意任何人窥得到他藏得最深的秘密?钟于不知道。
而关于传说中的初恋女友,这么多年来钟于也仅仅知道一个大概。
他们交往了很多年,恋爱从大学谈到研究生,最后输给了现实——两人职业规划完全不同,谁也不肯让步,最后和平分手。不过,说是“和平分手”,也不过是分手的过程比较平和,更准确一点的话,应该说韩盛霖被女朋友甩了。据说她是一个极其有魄力、有主见的女人,一心想要在商场上打出一番天地,韩盛霖拒绝跟她一起创业以后,她转头便结识了一个富二代然后一走了之。
钟于认识韩盛霖那会儿,他刚分完手没多久,他屡次用来拒绝她的理由便是,他心里有忘不掉的人。可她那时候头脑发热、一腔孤勇,她觉得她才不介意韩盛霖心里有没有别人,她相信早晚有一天她能把那个抛弃他的影子挤出去,所以她听不进老师的劝阻,也听不明白韩盛霖的拒绝。
直到结婚以后,他对她若即若离,钟于这才知道,爱上一个爱着别人的男人是一种怎样的煎熬与痛苦;而直到看见他钱包里那张泛黄的相片,她才知道,曾经那些信誓旦旦的“不介意”,不过是被爱情冲昏头脑以后的自我蒙蔽,她怎可能不介意,她介意得要死,可她却不想、也不能在韩盛霖面前表现出来,因为她跟他保证过,自己会是一个懂事体贴的妻子。
她对那张相片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哪怕她只看过一次,哪怕那是近二十年前拍的相片,她依然认出来了,眼前的女人便是韩盛霖的初恋女友。
他当真是个情种。
可她又何尝不是?情之一字,她陷进去便是半生,却只留得一个无心的躯壳在身边,而最后,连躯壳都不属于她了。
她终于心死,虽然迟了十余年。
洋气的短发女人理了理衣服,眼带悲悯将钟于上下打量了一遍,临走前她轻轻拍了拍韩盛霖的肩膀:“有话好好说,咱们不占理。”
可她的语气里,哪有一丝羞耻与愧疚?
韩应怒火中烧,在她慢条斯理换鞋时,他冲过去拉扯着将她推出门外,两只高跟鞋朝她砸过去:“滚出我家!”
“韩应!”韩盛霖赶过去,“这就是你的教养吗?”
“教养?”韩应冷笑一声,朝他吼道,“我连爸爸都没有,哪来的教养?我从生下来,就只有妈没有爸。”
韩盛霖怒不可遏,挥手朝他扇过去,韩应梗着脖子,动也不动、躲也不躲,就直挺挺地杵在他面前。
“啪”的一声。
料想当中的疼痛却没有落到脸上,因为斜拉里突然有一个纤细的身影挡在他面前,下一瞬,钟于被韩盛霖一巴掌打得跌坐在地上。
“妈——”韩应朝钟于扑过去。
韩盛霖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他有些失神:“钟于,你……”
钟于被韩应扶起站好,韩盛霖盛怒之下的一巴掌下手极重,她头发凌乱,半边脸都已经肿起来,然而狼狈如此,她脸上竟有种居高临下、不可亵玩的高贵神情。
她嗓音平静,一点愤怒都听不出来:“小应对你说出那种话,你这一巴掌是该打。但是,是我没有教好他,所以这一巴掌我替他受了。”
韩盛霖眉心微动:“你听我说,我没想……”
钟于却不看他,扭头对韩应道:“你先上楼,我跟你爸爸有事要谈。”
“我不走,我跟你一起。”
钟于淡淡道:“听话。”
韩应犹豫片刻,终于转身上楼。
他没有洗漱,蹬了拖鞋便到床上,直到躺进被子里,他的脑袋还是嗡嗡的。刚才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吗?他多希望那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之后,他依然拥有一个圆满和睦的家庭,就像别墅大门的密码,270622,27、06、22,分别是韩盛霖、钟于和他的生日日期,他多喜欢这个密码……可是楼下细碎的交谈声似魔音一般钻进他的耳朵里,时刻提醒他,回不去了,假相已经被无情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