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沉吟良久,笑道:傅恒,还是你想的周全,朕啊,看来是老了。傅恒忙道:皇上春秋正盛,才实现了康熙爷和先帝一统北疆的宏图,万里江山如画,何出此言?皇帝点点头,道:嗯,说的好!那依你看,这件事要怎么办?
傅恒道:奴才这几日也一直在想这个事,与其担心他们见面,不如就让他们见面。依奴才的意思,可以先把清真寺的守卫放松一些,让他见见容妃,这样他才会现身。看看是什么情况,再做打算。现如今,我们对他的行踪毫无头绪。皇帝道:突然放松守卫,霍集占恐怕也会认为是诱敌之计。傅恒道:皇上说的对,所以就做成一个疏忽好了,而且我们还需要再找一个别的地方。此事交给奴才去办,皇上放心。奴才会绝对保证容妃娘娘的安全。皇上先处理好波罗尼都一事,那件事是第一环,处理好了再处理霍集占的事就容易了,他迟早也是皇上的。皇帝道:好,叫海兰察跟着你,朕想他历练历练,便要外放了。
自从上次清真寺回来后,璎珞就进入了最难受的时期,她晚上也开始吐,不能吃饭,但傅恒从那天开始,每天晚饭后都要去晚面或办事。傅恒早上走的时候,她还在睡,等傅恒回家晚饭时,她不能吃饭更不能坐在一旁,再待到傅恒夜里回来时,她已睡了。所以夫妇俩几乎没见什么面。璎珞一直有事想要问傅恒,但除了吐又不能吃饭的消耗,还很困倦,实在支持不到他夜里回来的时候。
这几日里,傅恒的二嫂来椿树胡同看望过她,说额娘叫她最近再不要过府去请安了,看璎珞害喜很厉害,也是教她放宽心,说她这绝对是宜男之相,自己怀两个儿子的时候就和她差不多,又说过了这一阵人就舒服了,自己现在还常常怀念那个时候。璎珞因身体极度不适,心里很烦躁,对她说的话也将信将疑。
傅恒和皇帝又说了一些别的事,皇帝才叫他跪安,今天白天二嫂给他送信,说了璎珞的情况,叫他最近一定要想办法早回家,所以他心里也很焦急。待他回到椿树胡同,已是二更过了,他进了卧房,想看看璎珞便去书房,看见屋里点着蜡烛,却没有人,他心里一急,叫珍珠,也没有人应,于是他立刻去了自己的书房,果然看见璎珞和珍珠在那里,他放下心来。
珍珠见他来了,只一笑,拿着绣绷,道:大人,我就在隔壁。便走出房去。璎珞也对着他微笑,他忙走上前去,道:对不起,你还没睡,累不累?我扶你去睡好不好?璎珞道:少爷,今天我要睡在这里陪你。傅恒一笑,道:我去那边陪你,等你睡了我再过来。璎珞道:我衣裳都脱了,我才不走呢,外面太冷了。
傅恒这才发现她只穿着中衣,屋里炭火烧的很暖,于是他道:好,我先扶你去床上。他让璎珞躺到被子里,自己去了耳房,由珍珠服侍更衣洗漱,然后回来吹灭了蜡烛,也躺入被子里,璎珞立刻靠近了他,他把她轻轻揽住,道:二嫂都告诉我了,现在有没有好些?璎珞道:少爷,你别打岔,我现在正好,有话要问你。傅恒道:又是小宫女们?璎珞在黑暗里笑拍他道:没个正经。我是想问你,你是不是从那天晚上开始,就在抓清真寺的不速之客?那人是谁?他怎么样了?被抓住了吗?
傅恒道:你为什么老喜欢操心?于是就把那天晚上他和她回家的路上遇到蔡言霖,他说去救火,事实上他就是去抓人的事告诉了她,要抓的人是容妃的前夫小和卓霍集占,所以自己送她回家以后也立刻去了东安福胡同,后来皇帝也去了,但是扰攘了一夜,搜遍了东安福胡同方圆几里内所有人家,并无结果,因此他们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然后这几日以来,自己也在办这件大事的情况简略讲了讲,但没提今天和容妃的见面,以及和皇帝的晚面。
璎珞听完,道:怪不得第二天晚上,我叫小全子乔装去给她送信,小全子说没看见她,只看见了她的侍女,把纸条给了她的侍女,今天便是和安忌辰,相信她没事吧。傅恒道:我一天都和皇上在一起,没听说她出了什么事,你放心吧。你决定帮她了?璎珞道:嗯,你说的没错,她人很好,和我素不相识,而且我打扮成平民的样子,她并没叫人抓我,还怕我丢了性命,而且她可真美啊!怪不得皇上会这么喜欢她。傅恒一笑,摇了摇头。璎珞又问道:少爷,你不是说容妃被她的前夫抛弃,还被看管虐待吗?他怎么会来找她?
傅恒道:原来我也不明白,但他来了以后我明白了,他如今一无所有了,已是穷途末路无法东山再起,却还要不顾一切回来见容妃,所以那时候他是故意那么做的,是为了救她。璎珞也恍然大悟,忽然想起,容妃去礼拜时穿的那件深蓝色的袍子,原来和霍集占的羽箭是一模一样的颜色,他们俩之间原是情深意笃,问道:那霍集占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傅恒叹了口气,没说话。
璎珞道:真的没救了?傅恒道:或迟或早。璎珞道:少爷,你会帮她,对不对?接着把那天自己看见容妃在思念一个人的事说了,又道:我开始觉得那是少爷你,但又觉得不像,那多半便是霍集占吧?傅恒不语,忽然想起容妃白天和自己说她并不喜欢霍集占,那定是他们回部的其他人,一时也想不出那个人是谁,翻了一个身,打了一个哈欠,道:管他是谁,我困了,我睡了。说着便睡着了。
璎珞就着月光,看见他平静的脸,黑黑的睫毛,又在他的气息包围里,心里感到很安适,她几天没见过他了,但只要一看见他,她心里所有的烦躁担忧,连带身体所有的不适,就都不见了。她想,傅恒说的对,管他是谁呢,对她来说,就他和孩子最重要,就像对他来说,就她和孩子最重要。想到这里,她把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她的腰身还是看不出变化,而且她确实瘦了,但她自己知道那里已开始膨胀紧实,又开始憧憬孩子长得像谁。傅恒说要孩子像她,她却想让孩子像傅恒。想了一会,才在安适的情绪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