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僵片刻,闷声:“我是收钱办事,是唐琢要杀,不是我。”
他心虚:“我不是坏人。”
戚映竹叹口气,时雨双手沾的血,她早已准备,已不愿为此多说什么。戚映竹细细思考很多事,让时雨找戚诗瑛,也要时雨打探端王府,还要时雨去找闫腾风。
时雨听得一个头无数个大,想到这任务也太麻烦了……
戚映竹如同听到他心声一般:“我有钱给你的。”
时雨觉得自己似乎受到羞辱:“我不是为了你的钱!我从来没有接任务,那个雇主还叽叽歪歪要求个没完没了,好像绑着我的手脚,他把我的每一步都安排好。为什么这么麻烦?我直接带你杀出去就行了。”
戚映竹吃惊:“你说我叽叽歪歪?”
时雨反问:“不是么?”
戚映竹与他对视,失笑——他倒是真不觉得自己的不耐烦会让女郎伤心。而她若真伤心,他恐怕又要无措。
戚映竹耐心与他解释:“我想安排那般详细,是因我不想你受伤。”
时雨一愣。
戚映竹温柔地坐在床榻边,看着他:“时雨,我知道你会在任务中受伤,但是我想尽量让你少吃些苦,受些伤。我恨不得你一点儿伤都没有,恨不得能够代了你……可我没有那般本事。”
时雨呆片刻,移开了目光。
他趴下去啃橘子皮,安安静静,长发温顺地贴着脸颊,唇瓣因沾了汁水而鲜红妍丽。英俊的青年在这片刻,呈现出与平时相反的柔顺乖巧,漂亮如瓷。
戚映竹兀自不放心:“你听懂我的话了么?”
时雨:“听懂了。”
他闭着眼,面容微仰,慢条斯理地撕着橘肉扔进嘴里。
烛火微光下,时雨面容雪白,眉眼乌黑,身上仍有他少年时的无邪。他睫毛上翘,如同他微翘的嘴角一样:“央央心疼我,爱我爱得舍不得我受一点伤。”
戚映竹面容当即酡红,她手指蜷缩抠着身下被褥上的花纹,低下头颅——
她、她纵是那个意思,他也不必说得这般缠绵悱恻。
时雨自言自语:“那要怎么带你出去呢?你养父养母要是拦,要不要杀啊?”
戚映竹脸色由绯红转为煞白,想到了养父养母,她心如刀割。她变得萎靡,睫毛上又沾了泪,当真伤心。时雨愕然又无措地看她,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暗自后悔。
他呆呆地看着那羸弱的女郎倚着床柱伤心,她颓然伤怀,他的心也跟着疼起来。这割裂一般的疼,好些年没感受到,一时疼得他心脏抽一下,时雨停下来。
时雨一下子站起来,他想说什么,却听到外头巡逻卫士又来了:“女郎,可是有什么事?这般晚了,为何不歇息?”
戚映竹本来便伤心,她用哽咽的声音回答,便未让外头的人多疑:“我就睡了。”
而时雨闷闷地想——她哭了。
好想杀了她养父养母……那样她就不用为陌生人流泪了。
戚映竹抬眼看时雨,时雨在这时看懂了她泪光粼粼的眼中神色是何意。他抬手一挥,屋中灯火熄灭。外头巡逻的人离开,雨声滴滴答答,里舍似乎笼上一层寒意。
床榻边和桌案边的人在幽暗中,都没有说话。
戚映竹道:“……我睡了。”
她本就坐在床榻边,被子一笼,就将自己全身盖上。躲在被褥下,戚映竹一点点将脸埋了进去,装聋作哑,不想知道时雨晚上打算怎么睡。
她听到脚步声向床的方向过来,停在床榻前。
戚映竹的心跳起。
她听到时雨的声音:“你还是很难过,很想哭么?”
戚映竹心想“什么”,下一刻,被褥中伸进一只手。这只手贴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同时,被琉璃框笼着的烛火,也被时雨提了进来。
时雨钻进她被窝中,让她坐起来,他点着灯仰头看她,他长手长脚,以一种尽量缩着的姿势趴在床上,仰头看她眼角下的泪渍。
戚映竹睁大眼,这样让她眼中的泪光更加亮了。
时雨观察她,道:“你等一下。”
戚映竹没来得及阻拦,她被窝中的青年郎君便钻了出去,只留一盏琉璃灯抱在戚映竹怀中。戚映竹抱着灯傻傻等了片刻,时雨带着一身凉气,重新钻进了被窝中。
他仰头一笑,白齿在她眼前晃:“巡逻的人一直不停走,我怕他们看到光,就不在外面点灯了。”
戚映竹想——但是他把灯点进了被窝中。
戚映竹嗫嚅嗔他:“你从哪里拿的琉璃灯?这种灯很珍贵,平时都不拿出来用……”
时雨:“我一进来,就把你屋子都看了一遍啊。你什么都藏不过我眼睛。”
他口上这么说,低头捣鼓。戚映竹因他的话而胡思乱想,想自己的私密衣裳有没有藏好,他手向上一托,语气微调皮:“兔子!”
戚映竹一呆,看到橘子皮削成的兔子,凑到了自己眼皮上。
她反应迟钝,呆愕半天,时雨灵活无比地将更多动物展现给她:
“狐狸!”
“狮子!”
他手中匕首乱飞,戚映竹看得眼花缭乱,心惊胆战怕尖锐的匕首划破他的手指。但那当然没有。时雨的手指灵活至极,匕首翻飞随意旋转,与之相应的,抱着琉璃灯的女郎,看到各种物件被他送到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