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女

卫家女 第31节(1 / 2)

说话的又是杜明辛。

在场众人皆有些慌张。

两京世家之名,如今指的是郡望环绕两京的世家,可最初,指的是八位因军功而被高祖赐两京立堂的武将,八人之首就是初代定远公卫奇。

可后来世事变迁,八家相继衰落,仅剩的卫家也毁于申氏之手,这十多年来号称两京世家的十三世家多在两京附近大肆吞并田亩,真要说起来,其中有多少曾经是卫家的?

“这么说来,我卫家对两京也算有些苦劳。”

卫蔷拈起一条绡纱,脸上挂了几分轻笑。

突然间,她握紧了刀柄,一道流光闪过,一条绡纱落入了她的手中。

郑裘的身子晃了晃。

满堂无声。

刚刚自称是丰州邱氏的那人跌坐在了地上。

“在座诸位,我知道,随着北疆平定,昔日北疆世家都想起了自家的地,自家的钱,自家占据一方的好日子,但是,若各位再如今日一般,让这些人现于我的面前,我这卫家女,就要想起我卫家的地,卫家的钱……到那时,只怕我就不得不向各位来讨债了。”

拎着手中的绡纱,她快步走回到自己的主座之前,竟然堂而皇之地将那“箸头春”以绡纱包裹,放入了袖中。

“燕歌,这酒席没意思,我们走吧。”

“是,元帅。”

所有人皆看着这两人离开,于崇看看被留在案上的于家子弟名册,再看向那邱氏和引邱氏来的郑裘,几乎动了杀念。

杜明辛一双眼睛盯着卫燕歌,看她扶着蓝色的罗裙大步前行,却未追上去。

卫家在两京的地,杜氏也占了不少。

第33章 有家 “你跟我走吧。”

走出于府大门,卫蔷回头看了一眼。

“那小子怎么没跟出来?”

卫燕歌在她旁边牵着马默不作声,她又转过去看向自家的承影将军:

“燕歌,那小子竟然今日才知道你是女子?他莫不是眼疾比越霓裳还要重?”

说话时,卫蔷将袖子里装得“箸头春”掏了出来,又说道:“这个带回去给清歌、宋岳还有你带回来的那些兵都尝尝。”

小小一份自然不够每个人吃个肉丝,切碎了抹在胡饼上也算吃了味道。

卫燕歌站住,从袖中也掏出了一个青色素帕,里面亦包了“箸头春”。

斜眼看着那绣了深青竹子帕子,卫蔷似笑非笑地说:“你这份看着比我多上一倍呢。”

多了的自然是杜明辛给的,连帕子都是杜明辛给的。

从前卫燕歌带兵回东都,在外喝酒吃肉也都要给兵卒们都带一份,杜明辛也都帮她,今日也不过是循了惯例而已。

偏偏就逗到了卫蔷,见卫燕歌面无表情将三份“箸头春”都收了起来,她拉着马的缰绳笑个不停。

“燕歌,这小子还真有些意思。”

卫燕歌看着卫蔷,道:“他只比您小一岁。”

“咳。”卫蔷一下止了笑,扶着腰站了起来。

“我都忘了,当初捡到你的时候你也已经十一了,这些年被你们一口一个家主叫着,看见头发还没白的就觉得皆是小辈。”

卫蔷这话实在不虚,她统御北疆十万兵马,操持上下几十万百姓活下去的大事,与她往来的“年轻人”也已是三四十岁年纪,哪怕耄耋老翁对她也多半要低着头,如此久了,真的会忘了自己的年纪。

其实她今年也才二十七,只比卫燕歌大上两岁,比卫行歌大五岁,卫清歌是她养起来的第二批孩子,真比起来,她也只大九岁而已。

“家主,您当初捡到我的时候才十三,我小时候偶尔也会想您除了打架和打仗之外什么都不会,也还没长大。”卫燕歌轻声说道。

卫蔷笑了,她拍了一下卫燕歌的肩膀。

“我那时只会打架打仗么?不也把你喂得有了些肉?再说了,你最先学会的也是打架呀,不光会打架,还会握着刀跟在我身后补刀,那些土匪,你见一个捅一个,下手比我还狠。”

说起十几年前的旧事,卫蔷的眼睛里像是有细小的星子。

卫燕歌跟卫蔷一起往前走,听着她说起如何教自己学武。

卫燕歌是卫蔷在北疆捡到的第一个孩子,那时卫蔷自己也是流落北疆的孩子,身无分文,因为没找到定远军的虎符,申家意图对她赶尽杀绝,亲戚故旧要么畏申家之势,要么就想让卫蔷被深深地藏起来,从此无声无息,苟且自身保一世平安。

可卫蔷并不想成为卫家活着的坟。

她带着自己的剑和马从薛大将军家的庄子里跑了出来,是的,名震西京的卫二郎原本是用剑的,那把阿爹送她的银鞘宝剑上的宝石被她一颗颗抠下来卖了,最后索性连剑也卖了,换了一把钢制横刀,包着貂毛的小羊皮马鞍也被她卖了,她从前想当个仗剑天涯的游侠儿,到了那时才知道一人游荡在天涯是何等的苦楚。

最后,连从小陪着她的那匹“御霄汉”也受了伤,被她送给了太原一位懂马的人家。

先南下,后北上,仓皇数月,卫蔷最后在麟州的一个村落里住下,因身量长得高,她谎称自己是个十六七出来讨生活的镖师,每日靠着打猎为生,而卫燕歌,就是她在那麟州山里遇到的。

那时候卫燕歌还没有名字,因为她的眼睛头发,村里父老当她是山鬼妖怪之类,每次见了就要敲锣,然后用木棍驱赶她。

这只“山鬼妖怪”虽然干瘦得像树枝,身体却很敏捷,除非真的饿到不行,也不会跑到村落周围来。

卫蔷的自幼跟着阿爹走南闯北,见识比他们高出不少,知道这不过是个有异族血统的孩子。

无依无靠看不见前程的卫蔷不知道自己该走向何处,仇敌在长安,她连长安都进不去,爹娘兄长的仇她报不了,两个失散的妹妹她也无力去救,一柄钢刀在手,她劈不开自己恨的这天下,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为眼前这个孩子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