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很好,正好用来给今日寿辰的古文将加个菜。
头顶的太阳有些晒,龙十九娘子手搭凉棚看着这处园子。
这绛州府衙后面的园子颇有些名气,叫“隋园”,园内有个大池,从来是历代文人雅客游乐之处,叛军一来,文人雅客们要么附逆成了乱贼,要么被杀了,要么逃走了,只留了这空荡荡的园子在此处,正月时候少菜蔬,龙十九娘子亲自带人放了水,又下到池子里挖出了万斤的莲藕,抓出了几千条肥鱼,让手下的两万兵有了菜和鱼吃。
要不是今年绛州暖得快,山上野菜早早就能吃了,龙十九娘子说不定真要让这莲池里绝根断种。
如今下了两场春雨,池子里又有了水,倒映着岸边白色的梨花。
龙十九娘子不由得沉思,这梨花树是不是得追点儿肥,秋天才能结出好梨子?
古求胜找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家的主将正对着远处傻笑。
“将军,出事了!”
“什么事?”
“有一队士兵在翼城县外开荒,与当地大户鲍氏家人起了冲突!”
“当地大户?”龙十九娘子攥着蒜苗站了起来。
古求胜眉头紧锁:“因鲍氏家人出言不逊,咱们有人动了手,鲍氏一族在翼城县颇有势力,如今纠集了数十青壮与我部对峙。”
这事着实不小了。
龙十九娘子冷笑道:“出言不逊?我倒要看看一帮嘴里含狗鞭的是怎么不逊的!”
她先回了州府衙门,将蒜苗放下,提了长矛翻身上马,就要往翼城去。
“阿古你就不用去了,咱们在翼城驻军一千人,还怕他们不成?留在绛州守着,若有什么急事,就找人去告诉我。”
古求胜只能应声答应。
等文书从一户织绢的人家里急忙忙赶出来,龙十九娘子早就走远了。
“文将,我也要跟着将军去吧?”
年轻的女文将摸了摸下巴,道:“对方先骂人了。”
小文书茫然。
“既然对方先骂人了,也不怪我们让将军去了。”说着,古求胜拉着文书回了府衙。
翼城距离绛州五十多里路,龙十九娘子骑马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
还没进翼城,远远就看见有人站在山坡上有人在对峙。
龙十九娘子眯了眯眼,勒住了马。
翼城鲍氏,算不上什么世家,却是耕读为业,出过一个州刺史,三四个县官,在整个绛州也是有名有姓的门第。
从前,鲍守忠算是鲍氏的二管家,管着几千亩的田垄,不光佃户看了他要点头哈腰,村中的里长,左近的乡老,见了他都是要十足客气的。
韩逆杀过来的时候,鲍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带着细软坐着马车跑了,临走前郎君专门点了他要他看管家中产业,韩逆是要造反的,连造反都敢,杀人又算什么?他们要抢鲍家的产业,鲍守忠哪里看管得住,又哪里敢去看?他也是个有一分小聪明的,带着老婆孩子和从主家拿的粮食细软躲进了山里,由着那些逆党在鲍家大肆搜拣,一车一车地运走库房里的钱粮。
如今逆党被打跑了,从北面来的定远军占了翼城,不仅不搜刮钱粮,还给百姓发粮食,刚开春又带着百姓开荒种地,挖水渠,建水车,鲍守忠下山看了两次,确定无事,又带着老婆孩子回到了鲍家在翼城外的庄子里。
正是春耕时节,各处都该下种子了,走在路上,鲍守忠能看见那些衣着褴褛的百姓忙着耕地播种,虽然身无长物,却没有挨饿,也没有做了异乡讨饭的流民。
鲍守忠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鲍家的种粮也全被逆贼给夺走了,鲍家的佃户没有粮种可种,就跟着那些北面来的粗野匪兵开荒种去地了。
他们是有了吃喝着落,那鲍家的地该怎么办呢?
鲍守忠也想过去跟那些占了官衙的匪兵去要些粮种,可去跟人说要种几千亩地,那些发种粮的女匪兵都傻愣愣地看着他。
到头来,鲍守忠拿到的粮种只够种二十亩地,还是他带着自己的老婆一起去要的,那些女匪兵说他一看就不是擅长种地的,先将这些种下可再去要种子。
气得鲍守忠差点将种粮都扔了。
他们可是鲍家!翼城鲍家!几千亩的地都是他们家的,!
眼睁睁看着野草从属于鲍家的田地里生了出来,鲍守忠的嘴上起了大片大片的泡。
这可是他主家的地!他鲍守忠凭什么让里长、乡老都亲近,因为他是鲍家的二管家!
正在这时候,郎君又让人捎了口信回来,他眼见韩逆要从黄河岸边退开了,郎君他们也打算从洛阳回来了。
等郎君回来,看看自家的地都荒着,偏偏别处的荒地都种满了粮食,他鲍守忠可还有命在?
鲍守忠夜里睡不着,恨这群北疆来的匪兵恨得心口剧痛!
再看那些匪兵帮着修水渠,挖积粪池,鲍守忠都恨不能他们淹死摔死,若是这些人都死了,整个翼城,整个绛州都没有良种,没有粮食可吃,郎君回来了,想来也不会那般生气了。
日日恨着,夜夜骂着,前两日鲍守忠看见一农户家里被人送了头骡子,原来是那家人的驴被匪兵借去运沙土的时候跌在沟里摔死了,匪兵就找来了一头骡子赔了。
鲍守忠心里立刻有了主意,他让这些匪兵种了他们主家的地,冒犯了他们主家,那不就得替他们将地也种了?
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鲍守忠就纠集了几十个同样看不惯这些匪兵的,又拉拢了一个从前的佃户,让这佃户引了匪兵去种鲍家的地。
这才有了眼前的场面。
看着一群匪兵因对自己怒目而视,鲍守忠大声道:“你们既然是来平叛的,凭什么要动我们鲍家的地?凭什么让我们鲍家的佃户去开荒?!”
“说得好!”一个人在一旁突然大声附和,鲍守忠转过头看去,看见了一个肤色泛黄作农妇打扮的妇人。
“你们是来平叛的?凭什么拉着旁人的佃户开荒?凭什么动旁人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