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铁骑,若是东进,拿下洛阳,要几日?
连于崇这曾经想过定远公不如干脆叛了的,此时都不由得有些忧惧,他是想看定远公掀了赵氏江山,却不是想看她明日就派兵到洛阳将他们上下都抓为阶下囚。
站在殿中,皇后问尚书令:
“若是不动定远公,以静难、凤翔两位节度使之合力,竟拿不下那窦茂吗?”
四下无声,却已经是答了她的所问。
皇后气笑了:
“偌大朝廷,竟拿不出个平叛之人?!今日尔等装聋作哑之态记于史书之上也是千古笑话!”
中书侍郎杜晓突然道:“启禀皇后娘娘,臣知有一人可平叛。”
皇后转身看向他:“谁?”
只见杜晓弯腰在地,道:“圣人乃天子,天命所归,自有天威在身,若是他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皇后看向杜晓的眼神犹如看一个疯子,“圣人体弱,如何能受亲征劳顿之苦?”
杜晓却还弯着腰,恭敬道:“圣人自有天佑,若是不能御驾亲征,不如派一钦差往两位节度使处,持天子剑,想来所到之处贼逆无不奔逃。”
钦差?
卫薇皱了一下眉头,静难节度也就罢了,凤翔节度使焦偻着实是一尸位素餐之人,能在节度使的位置上呆这么多年,所凭的不过是他在当年废王逆乱的时候第一个“保驾”罢了,命他与静难节度使岳骅联手平叛,他不给岳骅扯后腿便是谢天谢地了。
纵使卫薇对兵事上无甚深研,也知道这二人身边别说派一个钦差,派十个都打不过窦茂。
杜晓提这般一个办法,到底是何意?
一旁,姜清玄看向杜晓:“杜侍郎如此成竹在胸,心里恐怕已经有了钦差之选。”
“正是。”杜晓笑着说道,“臣欲举荐肃王为钦差。”
肃王?
伴随着文思殿外传来一阵轻响,有人说道:“肃王不通兵事,不可。”
众人听了这声纷纷转身向殿门方向跪下。
当今皇帝赵启恩坐在木车上,面色看着还好。
他面带微笑,说道:“派钦差一事可行,倒也不必拘泥于皇亲,天道昭昭,想来只要我们派出一个心有公义、聪慧通达之人,使其持天子剑,此事便能奏效。”
说完,圣人对着殿中众人一个一个看过去。
看到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中书侍郎杜晓的身上:“杜侍郎,我记得杜相生前说过,杜氏子弟皆是六艺精通,想来,咳咳,你在兵士上也颇有独到见地。”
杜晓眉头一皱,连忙道:“圣人,我从小体弱,连骑马都要人扶到马上,哪里能做了这等随军钦差?况且,微臣在朝中并无名望,想来两位刺史也不会信服。”
说着说着,他转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侧的中书省丞相。
“圣人,此番与韩贼叛军决战于黄河之畔,河中府陈季梁骁勇善战,带数千部曲大破叛军,陈季梁是陈相之弟都有如此本事,想来陈相于军事一道定是颇有其法。”
陈伯横看了杜晓一眼,对着圣人摇摇头,低声道:
“圣人明鉴,河中府一战微臣满门上下不敢贪功,更没有精于军事一道的说法。”
站在圣人身旁的皇后却在此时突然开口说道:“圣人,我倒觉得陈相是个合适之选。”
赵启恩抬头看向皇后,笑着说:“那便依皇后所言,派陈相往两位节度使处为钦差,还请陈相以谋国之心对平叛一事,千万不要再推辞。”
说完这句话,他换了一口气,道:“自我听闻定远公将叛军上下枝蔓剪除之后,便觉身子好了不少,又恰逢金吾卫上将赵源嗣、护国节度使程珂、陈氏郎君陈季梁联手打破叛军,我们总该庆贺一番。”
谁也没想到皇帝坐着轮车来文思殿竟然就是为了说这么一件事。
列位臣工互相看看,都觉此事无不可应之处。
尚书令姜清玄行礼道:“圣人龙体康健,本该举国欢庆,正逢夏日,今年因圣人龙体不谐,又有叛军一事,端午时节便未在神都苑欢庆,如今诸事扭转,我们不如便往神都苑欢庆一日。”
“还是尚书令想得周到。”
夸完了姜清玄,赵启恩又看向皇后,
“定远公有功于国,她不能来东都,也该将定远公世子请来筵上,朕要重重赏他。”
“圣人放心,此事交给妾来安排便是。”
圣人说完了要说之事,便要回去,皇后亲自送他,一众文武行礼相送。
待那天下至尊贵的一对夫妻走远,兵部尚书长出一口气道:“幸好圣人爱重定远公,他们君臣相得,实乃我大梁幸事也!”
君臣相得?
姜清玄看向右侧,正巧看到了陈伯横正看过来,两人视线交汇,仿佛一同骂了一顿那傻子。
“陈相领钦差一职往前线督战,实乃为国为民之壮举,必立下不世之功!”
陈伯横抬手回了一礼,还是未说话。
他从袖中掏出一柄扇子,打开,摇了摇。
只见扇子上写了四个大字:“关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