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血涌声似乎清晰可闻,他恍惚听见自己说道:
“卫将军,你可识得一位姓顾的娘子,那顾娘子十年前的春日死在长安,容颜有瑕,左手运笔,坐在木车之上,说话时如吞烟气。”
卫燕歌猛地站了起来。
“你的主人是顾予歌?!那卫二娘子的尸身如何会丢?你又如何会与姜尚书令相识?”
顾予歌,姜清玄,难道早有往来?
穆移舟却不肯再说。
“卫将军,有些话我只会告诉卫家大娘子。”
……
昨日卫蔷开了一上午的会,下午便去了城外的军营,与兵士们同吃同住。
天冷风寒,正是吃羊的好时候,军营中从同州买了一批羊,羊肉大半包了饺子,羊头羊骨敲碎了熬汤,羊蹄都给熬化了,卫蔷没赶上饺子,羊骨配着腌菜炖羊肉片,还有胡饼吃了一顿,她饭量不输精壮男子,跟那营中最勇武的比着吃也没落下风。
那勇武的兵士是一名队长,光是一条臂膀就有卫蔷腰粗,向来以大胃著称,与元帅比着吃了七个头大的胡饼之后见元帅面不改色,哈哈大笑道:
“元帅,我老谭能吃好歹是成了肉,您可着实太瘦了,您这腰背,太细。”
“细?”
卫蔷一抹嘴握着刀站了起来。
“老谭拿起你的刀,咱俩比比。”
“元、元帅?”
卫蔷一抬下巴:“怎么,一身肉的不敢与我比比?”
老谭也是个直率汉子,往一旁拿起刀,场中已经空出了一片。
这一大队的大队长是一名腰圆臂粗的妇人,只见她拔起营旗,挥舞道:
“谭大业,你若是赢了元帅给咱们龙泉部三支第二十七大队争了光,下次出营进城的差事我让给你!”
几里地之外就是赫赫有名的长安城,谁不想进去仔细看看,一听大队长这么说,谭大业瞪大了一双眼:“大队长咱们可说定了!”
说完,他手持大刀向卫蔷砍去。
却见大刀劈在刀鞘上飞溅一阵火花。
卫蔷长刀出鞘,转向谭大业的脖颈,谭大业连忙后退避开,退了两步却又向卫蔷头顶劈去。
一旁的大队长刘枝儿大笑一声面对旁边的同袍说道:“老谭这是使了十足力气,要赢了元帅啊!”
“大队长你觉得谁的赢面更大?”
不远处又是一声刀兵相撞的脆响,刘枝儿盯着两人摇摇头道:“谭大业刚勇灵巧兼备,在咱们营中自然是好手,可元帅比他更刚勇,更灵巧,行刀无一处废招,哪怕气力不如老谭,赢面也更大些。”
见元帅再一次格住了谭大业的刀,刘枝儿叹了一口气:“偏偏咱们元帅虽然奔波多日,气力还在。”
又过十几招,谭大业求胜心切,一刀不准,当即被卫蔷以刀刃架在了颈上。
谭大业垂下刀,叹气道:“唉,我吃得多是吃成了肉,元帅是吃成了气力,比不得比不得。”
卫蔷被他逗笑,收回刀又看向刘枝儿:“刘枝儿你刚刚在那唠唠叨叨我可听得清清楚楚,来,你我比试一番!”
刘枝儿也不推脱,握着枪杆就走上前来。
她气力远胜寻常女子,灵巧刚勇兼备,一柄黑漆枪在手挑落敌人无算,可单打独斗之时她毕竟不如卫蔷这般运刀如神,打了一刻有余便败下阵来。
卫蔷打得兴起,又连挑营中数名好手,等白庞处置完杂事赶到第三营,便见卫蔷坐在一堆兵士之间一齐哈哈大笑。
一路上便听说元帅今日连胜军中十名高手,白庞不由得担心她的身子,见她面色甚好,心中也放下了心来。
再看卫蔷拍着刘枝儿的臂膀,白庞心中忽然一跳,当年承影部组建之时元帅着实从他手中抢走了不少好手,明年定远军扩军,承影部增额,定然又会从其余各部手中抢人,刘枝儿武艺精通,为人机敏,还擅长寻踪……
“元帅,看看这天只怕又要下雪,不如您还是回城中休息吧。”
一看白庞那张白胖脸卫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越发笑得好看,一边拉住了刘枝儿的手。
“元帅元帅!”
“你们看看,白将军生怕我夺了你们去。”卫蔷对着白庞的脸指指点点。
一旁的兵士们都笑了。
“你放心,我知道他们都是你的宝贝,来年扩军,这些老兵一个人就能教十个得用的新兵出来,我要抢人也不在这个时候。”
卫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天冷地寒,将士们也有办法,生几个火堆,想要坐下了就将火堆移开,再在上面盖一张羊皮或者棉布垫子,足能暖和个把时辰,卫蔷坐的这一处就是他们之前刚移出来的。
兵士们依依不舍,有年轻的大声道:“元帅,我们还有笑话没讲完呢。”
“攒着攒着,笑话不嫌多,我今日可是笑得脸都疼了。”卫蔷摆摆手笑着道。
兵士们也没能再做多久,到了午后操练的时候,目送他们往演武场去,卫蔷对白庞道:
“他们从北疆来了长安人生地不熟,冬天又没有军屯,你们想些法子让他们别闲着。”
白庞点点头,定远军每日操练三个时辰,到了长安,因为无事可做,已经被他加到了四个时辰,兵士们却还是神采不如从前。
“元帅,我也想了些法子,唱唱歌,比比武,可一来天冷,白日能动的时候少,而来,就算比武也是一群人坐着看两个人对打,我也怕他们冻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