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女

卫家女 第180节(2 / 2)

林重华奉命往蜀地换粮,北疆的面与麦都被她换成了蜀地的陈米,不仅足够支应新占几州的缺口,也足够帮扶西北四州。

从月前,粮车便浩浩荡荡南北往来,林重华从蜀地回来也是因为换粮之事已经办了妥当。

穿着深青色斗篷的清瘦女子刚下马,就见自家元帅快步走了出来。

“我们的大管家可算是回来了!”

“元帅!”林重华行了一礼,“换粮之事,财部管事林重华幸不辱命。”

抬起头,林重华愣了一下,不等卫蔷开口就说道:“元帅,您又瘦了。”

“你怎么一见了我就说我瘦了,我前一阵回北疆可是被结结实实喂胖了,你奔波了大半年才是真瘦了。”

林重华今年三十有九,比越霓裳要大不少,今年先是南方三月时大雨暴风不绝,甘蔗减产,以甘蔗为原料的雪糖产量陡降,所谓南吴雪糖在南吴一糖难求,便有南吴世家动了心思,想要强占在南吴与南汉交界处的糖厂,林重华不放心,千里迢迢从北疆赶去处理此事,接着是定远军新占的各州之地缺粮,林重华在南吴和吴越之地购粮又从闽地装船北上送到幽州,再后来她又横穿南吴、楚国到了蜀地换粮,一整年间在南方往来数次,可谓是尽心竭力救民之急。

拉着林重华一路进院子,卫蔷笑着说道:“我信上与你说要建一部专司贸易往来之事,你手下可有什么人能管了这事?”

“自然是有的,见了元帅的信我就将人列了个单子。”

眸光从国公府的墙上划过,林重华深深一叹:“元帅,您何日去祭拜顾师,可否带我一道?”

卫蔷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林重华。

“我妹妹一半葬在幽涧,一半葬在深海,我想去祭拜她一番,没想到每日杂事填满。”

一阵冷风吹着树上的落叶,有人的心瞬间冰冷起来。

林重华膝盖一弯就要跪下,被卫蔷拉住了。

“我知道是她叮嘱了你不要说的,又如何能怪你?”

低着头,林重华心中满是歉疚,她从前与林琴瑟就是从长安与北疆间送信,这十几年来每每见卫蔷惦念自己的妹妹,她的心中便更难过十倍。

“元帅,您别怪顾师,她说过,若你知道她是在长安受苦的妹妹,别说十年,您一日都忍不下去。”

“我知道。”

卫蔷转身继续往回走:“我不会为此事怪你,只是告诉你我知道了,你不必在费心遮掩,那穆移舟和顾青衣如今在侧院,你若有闲暇可以去看看他们。”

“是,元帅。”

林重华知道卫蔷的意思,穆移舟且不说,顾青衣对顾师忠心耿耿,守着从前的守心观不肯稍离,这样的人让她为北疆做事也是难事。

与一张白纸一般遇到了顾予歌的顾青衣和顾宝珠不同,林重华遇到顾予歌已经是二十六岁刚刚被夫家赶出家门,偏偏阿娘去世亲父意图娶上官寡居之女为续弦,不愿让人知道他有个被夫家逐出家门的女儿,林重华只觉自己无路可走,投上终南山想要出家,不曾想入的却是顾予歌的门庭。

那时的顾予歌不过十七岁,知道她能算账会做生意,便给了她一千贯钱,让她去经商,还给她换了姓名,改叫林重华。

林重华用钱在长安收废弃不堪用的珠宝,修整重铸之后将之卖到蜀地的兴元府一带,不少珠宝都是长安变乱之后人们潜入豪门深宅和皇宫里找来的,只要能出手便可,卖得都甚是便宜。

不到三月,林重华几次往返,一千贯成了万贯,顾予歌便将其他生意也都给了林重华,那遍布大江南北的霄风阁正是她依着顾予歌的主意所建。

后来顾予歌身死,死前令林重华北上投卫蔷,林重华在北疆与韦衍等人主持建起了财部,更在韦衍退下之后统领北疆财部至今,反倒是将霄风阁诸事几乎都并入了财部一并处置。

在后堂将自己换粮的差事交代了清楚,林重华道:

“元帅,我在南吴听说吴主身患重病,江州王杨源仁、抚州王杨源亿皆有意北上归江都。”

卫蔷放下林重华给自己的册子,垂眸想了想,道:

“杨源化的儿子今年才九岁,主少国疑,杨源仁、杨源亿都曾随着阿父东征西讨,让他们跪父兄容易,跪九岁的侄子可难。”

林重华点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南吴若是真乱了起来我们更可取荆州。”

“写信给在南吴的林璇玑,让她盯紧此事。”

“卑职明白。”

“上月我还收到了林璇玑的信,听说那沈无咎已经半年多没有上朝,说是回巴蜀守孝,你在巴蜀可听说了他的消息?”

“阆州确实有一户姓沈的人家正在守孝,行事有些遮掩,看似寻常,我使人探过,内里有百名甲士守着,听说家中有个郎君,平时都在旁处,我也去过那沈氏目的,只见了一座碑上无字的新坟,大概真是从南吴回去的沈无咎。”

说起此事,林重华又想起一件事:“元帅,这是我接着收粮之时在南吴和巴蜀查探的十五年前罢官抄家一事,十五年前八月南吴池州太守沈昭被指私通吴越,杨胜恩下令抄家,其父南吴太傅沈契与其子失踪,有人说他们逃亡吴越,我在吴越打听过,未闻此事。”

“沈契?”卫蔷让人查此事就是为了查明那沈无咎的来历,顺便印证一下他是不是当年的沈秋辞,听到沈契之名,她不禁想起了当年那位满腹经纶的老者,若是他们没有东逃吴越,而是向西进了大梁,倒极有可能是沈秋辞他们祖孙二人。

“十一年前杨源化杀父夺位,若沈无咎确实是沈昭之子,能被杨源化信重也不稀奇。”说完,卫蔷的手指轻敲了两下,“不留行之主何等奸猾之人,说不定虽然假称在阆州守丧,实则已经潜入了大梁将行不义之事。”

坐在一旁的林重华眉头微皱:“不留行在南吴声名极坏,俨然是杨源化用以铲除异己之利器,若是能剪除其头脑,想来能让杨源化的病再重几分。”

“得找人去阆州看看……此事我交给……”

正在商议之时,卫蔷突然看见卫清歌跑进了院中。

“家主,有几位老人自称是卫氏族老,想要见您。”

卫蔷皱了一下眉头,道:“让他们去小厅,我这就过去。”

“是。”

初冬风冷,小厅内连个火盆也无,坐车进长安的数位老者连同护卫他们的青壮都觉清冷,又哪里坐得下?

卫蔷走进来的时候,他们纷纷落座。

他们坐着,卫蔷站着,一时竟无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