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嘲讽的女子姓薄,邻里都称她是薄娘子,这薄娘子有个在外行商的郎君,半年都未必回来一次,这薄娘子就勾了几个男人与她往来,也不只一个人看见深更半夜有人从她家里出来,这薄娘子还有一个妹妹,送去了高家当侍女,定远军打进来,这小薄娘子再无消息,只怕是死了。
薄娘子闹了几场,好歹住进了这好房子里。
“送干鱼怎么了?”要送礼的也是个妇人,“我送了干鱼也是心意,你看不起干鱼,你还有什么好东西?”
薄娘子不吱声了。
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薄娘子举着一个坛子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刚刚还要送干鱼的妇人吓坏了,开了门要往回拉她,被薄娘子躲了过去。
“你别闹了,这元帅不准□□,你与那些男人……”
听妇人用极小的声音在自己身后说话,薄娘子转头,手指在嘴唇上点了一下:
“嘘。”
腰肢一扭,转回身走到了裹着裘衣的女子身边。
“元帅,我这有一坛好酒,还有一个美人,您可愿一边喝酒,一边赏美人?”
“完了完了完了!”妇人满头大汗,“薄娘子她怎这般浪荡?!元帅怒了可是会杀人的!”
薄娘子虽然不守妇道,做邻居也没什么不好,每日就是纺纱织布去街上卖,什么时候都是安静的,薄娘子还会写字,他们男人嫌弃她,左右妇人可不嫌弃,要买什么新东西说不名头来,她都能写在纸上让人带着去市集,没有不应的。
定远军攻城的时候她们家房子塌了,家里男人不在,是住在后面的薄娘子把她和孩子拉回了自己家。
所以斗嘴归斗嘴,偶尔还会闹一场,这妇人可绝不想薄娘子枉送了性命。
“好啊。”女元帅说道。
竟然真的与薄娘子一同走了,还结果了她手里的坛子。
“扑通”一声,妇人跌坐在地上。
“这这这这……”
其他邻居也出来看,另一个妇人擦着眼泪:
“薄娘子可千万别惹了那元帅!”
坐在地上的妇人还在哆嗦。
“那那那那……那元帅喜欢女子呀!”她惊叫出声,又捂住了自己的嘴。
四下里顿时安静下来。
正院偏房是现在定远军办公之处,卫蔷寻了一屋子进去,跟在她身后的薄娘子刚进门就跪了下来。
“卑职定远军鱼肠部薄方子拜见元帅!”
卫蔷转身要拉她起来,笑着道:
“好歹也是故友,十年没见了,怎么先跪下了。”
薄方子站起来看着卫蔷,也笑:
“本以为等到发白齿摇才能再见到元帅,没想到才十年就能看见定远军将荆州城管得井井有条。”
“有方子在荆州等我,我自然要来得快些。”
卫蔷摸了一把茶壶,拣了干净杯子倒了水出来递给薄方子。
“圆子和涂尾他们我都见过了,圆子想为官吏,我送她去长安书院读书了,涂尾等六人也各有安排,方子你呢,想去何处?”
薄方子双手捧着水杯,小声道:“元帅,我想留在荆州。”
卫蔷皱起了眉头:“留在荆州你只能继续做鱼肠,十年了,方子,你做了十年鱼肠,探清了高叔盛逃命用的私港,这是大功。”
“再大的功劳,没有元帅,根本没有我今日,我在荆州挺好的,也不必元帅费心安排。南吴安插了不少不留行在荆州,比我呆的更久的定是有的,我在荆州经营了十年,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定能知道。”
她小心喝了一口水,如清泉一样的眼波流转倒映着卫蔷的模样。
“元帅,就让我留在荆州吧。”
卫蔷摇头道:“不留行的事有封莺和柳陈霜处置,你本就是为了报仇才在荆州做鱼肠,还是得想想自己的后半生如何过才是。”
“封队长和柳队长?”薄方子眼前一亮,“她们也南下了?”
“她们之前一个在幽州管幽、蓟、涿三州鱼肠,一个在青州管莱、登、密、沂四州鱼肠,如今这些州都进了北疆之手,我让她们二人南下,想办法截断不留行北面的信道。”
柳陈霜是如今大监察长柳新絮的妹妹,封莺是越霓裳一手教出的细作,这二人当年随着卫燕歌和卫瑾瑜进洛阳,用两年时间扎下了监察司洛阳分部的根,回了北疆之后,这二人就被卫蔷派到各处布置鱼肠,能让她们两个人同时南下,可见卫蔷对清缴不留行一事的决心。
薄方子并不知道这两人在她到荆州之后又做了什么,她只是满心感激。
当年她十四岁和九岁的妹妹圆子因为生得好,被复州豪强马氏强掠了去,爷娘都被杀了,马氏将她们姐妹二人当做珍宝送给了洛阳豪强于氏,因她们两个年纪小,好童女的郑裘在于家做客时就惦记在了心上,薄方子察觉了郑裘心思,在保宁县公陆蔚在于府做客的时候倒在了陆蔚怀里。
她天真地以为于崇会将她们姐妹送给陆蔚,没想到等待她的却是鞭刑。
一群位高权重的男人围坐在旁,以看她被鞭刑而取乐。
还不到十岁的圆子要救阿姊,就被一起抽打。
第二日她们就被发卖去了西北,一路上受尽了苦楚,运送她们的也是男人,薄方子每有反抗,他们就威胁要把圆子送去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