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脑子也有些迷糊,含含糊糊地将今日碰见的事儿说了一遍,严瑾余连忙啊了声:“那怎能等到明日呀!人家现在在府衙说不定很害怕,小周,你快去府衙提一句,那个人不是小偷,叫他们把人放了吧!”
严家的小厮见天色已晚,不愿再往府衙跑一遭,嘴上附和道:“小的这就去。”
唐九与严瑾余作别,严瑾余也抱着小木鸟打哈欠要回去睡觉,被严瑾余吩咐的小周见严小公子趴在下人身上瞌睡了,便把他吩咐的事情拖了拖。
一个小人物的性命微不足道,更何况不过是误会他偷东西了,要不了命的。
第二日小周见到严瑾成陪严瑾余在院子里玩儿木鸟才想起来这事儿,便朝府衙跑了一遭,说是误会,他们家小公子让把人给放了。
狱卒昨夜审了那男人一晚,见他死不肯松口也猜到多半是误会,只是没想到严家居然还派人来特还对方清白,便把人带出府衙,嘴里为严家说了好话。
“人家户部尚书什么身份地位,得知你并非是小偷还特地来救你出去呢,你可别不识好歹,想要以此威胁什么。”那人说罢,把男人丢给了衙役,衙役正在与小周闲聊,小周提了一句严小公子昨夜就让他来了。
衙役道:“这么冷的天,何必夜里跑一趟白受罪。”
“所以我睡了饱饱的一觉,说实在的,若非是我家小公子开口,谁愿意管这人死活?”小周说罢,又朝那人瞥了一眼。
男人被两个衙役架着,头发脏乱地盖在脸上,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与神情,他那浑身脱力的模样,就像是已经死了。
最后男人被衙役丢出了府衙,正巧被路过的宋阙和言梳碰见。
言梳见那个男人可怜,他走过的地方拖出了一条淡淡的血迹,她原以为不会再见到那个男人了,结果言梳与宋阙在外逛了一上午后,又在另一条街道上碰见了那个男人。
她与宋阙逛了许多地方,宋阙倒是有钱,见她什么都喜欢,便问她要不要。言梳即便懂的东西不多也知道,钱是好物不可乱花,千挑万选才在一堆值钱玩意儿里面指着一副字画要买下来。
那幅字画当真一般,却被言梳宝贝地抱在怀里,眉眼含笑地对宋阙道:“师父,我有些饿了,我们回去吃饭吧。”
宋阙点头,已过晌午,是该回去用饭,却见前路被人群堵住,几十个人围成一堆指指点点。
一声鼓鸣传来,男人的声音沙哑道:“草民长青镇徐有为,恳请大人做主!户部尚书之子诬陷草民偷盗,与京都衙门南府官官相护,滥用私刑,意图屈打成招!”
“草民长青镇徐有为,恳请大人做主……”
那男人每喊一句,便击一次鼓。
宋阙走到人群外目光沉沉地落在了里面扶着架鼓的柱子才勉强不倒的男人身上,言梳身量不高,垫着脚也看不见谁在喊冤,索性她身量小,把画卷塞进了宋阙怀中,说了句:“师父替我拿一下。”便钻了进去。
击鼓鸣冤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早言梳碰见的‘小偷’。
京都城有南府和北府,都是百姓蒙冤受屈后告状的地方。南府与北府相隔甚远,这个男人早间从南府出来,如今拖着残败的身体走到了北府鸣冤,言梳难以想象,他已经重伤至此,哪儿来的一口气如此坚持的。
男人已经惹来了不少围观,因他口中提起的人是户部尚书之子,严瑾成不光是尚书之子,也在户部任职,实打实的五品京官儿,谁人敢得罪。
北府府衙里的人走出来,起初说了几句要男人走的话,见百姓中已有不满的,便还是把人拖了进去。
开堂受审并未立即执行,北府的府衙说此事关乎朝廷命官,需得内堂审理,外人不可围观,便哄散了一干百姓。
人群渐渐散开后,言梳回到了宋阙身边,也忘了自己挑选的画儿了,只问:“那个人真的是被冤枉的吗?”
宋阙嗯了声,言梳叹气:“真是倒霉,不过还好衙门还是让他进去了,他总算能平冤了。”
宋阙朝言梳看去,问她:“你认为,他能平冤?”
言梳反问:“不能吗?”
宋阙见她眼眸纯澈,又想起来今日早间进城看见书斋墙上挂着的‘河清海晏’四个字,笑容敛去,道:“照理是能的。”
言梳得了回答,点头嗯了声,心里挺为对方开心的,更觉得户部尚书之子过分,他冤枉了人,还叫人把他打成这样,实该受到些惩罚。
二人回到了客栈,言梳点了不少吃的,她走了一上午早就肚饿了,反观宋阙仿佛不用吃饭似的,从她化成人形之后,就没见宋阙吃过什么东西,只喝茶水。
言梳嘴里含着块绿豆糕问他:“师父不饿吗?”
宋阙见她嘴角满是糕屑,活脱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模样,递出了一张巾帕道:“擦擦。”
言梳手上还拿着只鸡腿,油腻腻,她瞧着宋阙给她的帕子干净,还用金丝滚了边的,便不愿用油手去抓,于是伸长了脖子朝宋阙过去,抬高下巴翘了翘嘴。
宋阙微怔,有一刻犹豫,但还是替言梳擦了嘴角,那方帕子就被他放在了桌面,宋阙侧过脸去喝茶,一直看着窗外没再回头了。
早间宋阙与言梳吃饭时听说,因马上是贵妃生辰,皇帝为了哄贵妃高兴请了许多民间表演,呈戏班子也是其中一个。
班子里的角儿在排给贵妃表演的曲目,但戏班子里的其他戏曲倒是可以听上一听。
这呈戏班子尤为有名,好些京中的贵人都慕名而去,宋阙等言梳吃完了,便带她一同前去。
言梳本来也挺感兴趣,入戏班子里二人选了个好的雅座坐下,只是看了半出戏实在没看懂,便有些坐不住了。
宋阙手中端着茶,桌面上放了一碟水煮花生和两片烘干的肉脯,一盏茶还没喝完,言梳已经将那些东西都吃完了。
言梳吃完东西搓着手,眼睛落不到戏台上去,只能四处看人。能与他们一般正对着戏台还能独坐的大多都是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儿,好些身边都跟着漂亮的女子。
那些女子都是端茶奉水助兴的,若公子哥儿不主动,她们也不会开口说话,倒有几个胆大的依偎在男子的怀中,将手里的杏仁一颗颗塞到对方的嘴里。
言梳看看他们,又看看自己与宋阙,好像没什么不同,于是她也学着那女子模样,端起椅子朝宋阙凑近许多,歪着头往他肩上一靠。
宋阙没看她,却能察觉她的一举一动,言梳的头还没碰上他的肩,便被宋阙手指推开,他低声道:“坐正。”
言梳哦了声,坐直身子,又想喂宋阙吃点儿东西,想起来那些都被自己给吃了,便讪讪地干笑两声。
戏班园子外头有人吆喝着卖海棠酥,言梳心想买了海棠酥回来喂给宋阙吃,于是朝宋阙伸手:“师父,给钱。”
宋阙也听到卖海棠酥的吆喝了,他浅笑,眼中有些无奈,便给了言梳银钱道:“买完后若不愿进来看可以四处去玩,但莫要跑太远了。”
言梳点头嗯了声,她才不出去玩儿,她要回来喂宋阙吃海棠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