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书妖

第38节(2 / 2)

纷乱的斗争于眼前展开,谢大当家手起刀落不知斩杀多少赵氏兵,混乱之下几乎敌我不分,血腥味浓浓散开。

夏达看她突出重围,带着几十人伤痕累累地离开了他的眼前。

温秉贤的确中了埋伏,此一役对温秉贤多重要,对赵氏就有多重要,除去温秉贤,还有他带领被断开的行兵一共一万多人全都在赵氏早就准备好的埋伏中身亡。

谢大当家从未见过这么多尸体,饶是长角峰上遍地鲜血,也不如眼下这般,仿若置身人间炼狱,天渡河从这一夜被人血染得猩红。

温秉贤身上多处刀剑伤口,一条腿被马踏断,在谢大当家赶来时,温秉贤已然神智昏聩。

赵氏兵并未完全退去,留了几百人清理战场,割下温家兵的耳朵好回去邀功。谢大当家身边只有几十人,与那几百人堪称顽抗,可她就是定定地站在温秉贤身前,凡是来一人,她就杀一人。

“温将军,温大哥,你挺住!”谢大当家道:“你给我求救的信号我已发了,温二很快就能看见,带兵来救,我们都不会死!”

温秉贤躺在战友的尸体上,脸上覆盖了鲜血,其实已经看不清眼前之人是谁,唯有女子怕他一旦合上眼就再也睁不开,一遍遍与他说话。

温秉贤忽而想到,他恐怕真的误会这个姓谢的丫头了,一个大字不识,却能把天地仁义四个字写好写正的人,必然坏不到哪儿去。

谢大当家想挺住的,可她身边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这些都是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寨里兄弟,他们都比她与夏达认识的时间要久,可偏偏,她轻信了夏达。

谢大当家的右臂被□□中,手臂失力,长剑叮当落地。

天还是黑的,仿若永远也不会亮起,风中的血腥味盖过了硝烟,谢大当家已然站不住,累得大口大口呕出鲜血。

她想她应该是挺不住了,温秉贤早没了声音,她真正的手足兄弟也都拼尽全力。谢大当家只觉得可惜,可惜她离开前信心满满,没与温秉初好好作别,可惜她没告诉温秉初,她学会了《千字文》,其中的每一个字都会写。

预料之中的疼痛未穿入心口,倒是有滚烫的血泪洒在了她的脸上。

谢大当家被人拉起,扛在了肩上。

她倒挂着,宽厚的肩膀抵着她的胃,眼前晃过的束袖带子上刺了火纹,与她曾经抹额上绣的一般。

夏达知道他不会再得到谢大当家的信任了,从她那一剑要刺入他心口的那时起,他多年未说出口的喜欢也将永远吞回肚子里。

谢大当家对他眼底的憎恨让夏达有许多解释都不敢再开口。

他想说当年在夏城,的确是他杀了她的兄长,同样他也身负重伤,乱战之际,没谁会顾上他,只有彼时的谢丫头看他可怜,让人把他抬上了奇峰寨治疗。

夏达没想过要回赵氏军营里去,他早在谢大当家端药给他喝,问他叫什么名字时就背叛了赵氏,辜负了他作为队长的责任。

后来留在奇峰寨,他是一心一意想当山匪的,只是后来温秉初出现了。

他抢夺了谢大当家的视线,他打破了奇峰寨的规矩,他从一个人质变成了军师,他分走了谢大当家的信任,谢大当家甚至信任温秉初,多过夏达。

夏达嫉妒,也恨,他想只要温秉初的计划落败,谢大当家一定会认为是他背叛而杀了他,而后一切回归从前。

于是他联系了多年未曾联系的赵氏兵,从长角峰一事开始之后,便渐渐一发不可收拾。

曾经夏达背叛了赵氏,而后背叛了奇峰寨,如今背叛了温家,他一直都是个小人,奸邪,可夏达心中从未动摇过的,就是他绝不愿,也不会伤害谢大当家。

谁的命,都不及谢大当家的命重要,哪怕是他自己的。

要从几百个赵氏兵手下带走一个人,夏达没有顾及自身,他一路跑到了天渡河,无路可走,他也再无力气。

夏达抱起一根粗壮的枯木,将谢大当家安置在上面,只敢以衣带松松地系在她与枯木上,怕她离了枯木沉入水中,也怕她被枯木缠上不能脱身。

谢大当家已没了力气,任由夏达将她推入水中,冰凉的河水打湿她的衣裳,冲洗鲜血。

她闻到了浓浓的腥味,也看见夏达身上多处伤口,甚至有一把断剑正插在他的腹中,他毫无知觉,以袖擦过她的脸,像是自言自语的喃喃:“他们说只要交出温秉贤的命,就能放过奇峰寨,我们还可以回到奇峰山上继续做山匪……”

“当山匪有什么不好的呢,大当家……谢丫头,我其实只是、只是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也只是想你的身边只有我一个而已。”

“如果……”

如果没有遇到温秉初就好了。

夏达将谢大当家推入水中,身后追兵赶来,他依旧定定地站着,直到谢大当家飘得足够远了,那些方赶来的追兵还未触及他身,夏达便笔直倒下。

刺骨的河水灌入谢大当家的口鼻,她实在无力挣扎,也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还能活下来。

噩梦惊醒,谢大当家睁眼看见的,便是夏达化成一粒黑点,又重重倒下的画面。

言梳给她喂了一口热水,灌入口中带着蜜糖味的水叫谢大当家渐渐回神,才从战争的修罗炼狱中挣脱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还好吗?”言梳见谢大当家怔怔地盯着床幔也不出声,像是魂魄飞走了一般。

没人回应她,醒来的谢大当家,与没醒时只差别睁眼。

但言梳从她的眼底看见了深深的痛苦,经客栈外不断传来的消息可见,谢大当家已一无所有了。

第46章 一二 有时命运弄人,看破也是成仙路上……

距离梅花开还有两个多月, 即便没遇见谢大当家,言梳原也打算和宋阙在这里等到冬来落雪,春始梅落。

谢大当家的右手在战场上被人用长矛刺穿, 骨头裂开, 又在河水中泡了多时, 大夫说若养得好,至多吃饭握筷,提笔写字,想要再举剑练武是不可能了。

除了她手臂上的伤, 还有腿伤的与肺寒。

谢大当家身上的伤口众多, 需静静细养, 又喝下太多河水,导致时长咳嗽,等何时她肺里的污水排空了, 身子才能渐渐好起来。

言梳没照顾过人,但她很细心, 对待谢大当家的伤口也总小心翼翼, 竟是将人养得很好。除了最开始谢大当家不吃不喝时瘦了些, 等她能下床走路时,脸色已好看了许多,脸颊不那么消瘦。

谢大当家没想到言梳居然会救了自己,在她看见言梳和宋阙时,难免想起温秉初,她以为他们是朋友, 应当多有联系,只是开口问过言梳一次,得来了言梳摇头, 谢大当家就没再问过了。

一个月的时间,谢大当家的身体总算好转了许多,言梳见她走动,只是行动慢了些,心里已是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