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疯子大口喝酒,态度豪放,他因为沈灼那夜的话,坚定地押了沈灼,没想到是个平局。
沈灼有些抱歉,他最后留手给了江凌机会,江凌也抱了同样的心思,所以最后难分胜负。
师兄是因为我才押了赌注,我可以把损失的灵石还给你。沈灼颔首,眉眼低垂,把泡好的茶倒上端给凌霜雪。
曹疯子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怒道:我是这样的人吗?而且我要和你说的也不是这个,是你万万没想到的,有人押了平局!
小尖塔楼的赌局向来都是单压,押平局不仅是头一回,关键是押对了。曹疯子想到这儿就不气了,反而笑了起来。
因为这个平局,许琦一开始的赚钱梦想大打折扣,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只是他这个人气的不明显,左右就是那张看起来妩媚又危险的脸。
曹疯子刚从他那边过来,对他好生嘲笑了一番。
沈灼也有些诧异,在开赛前的那个局面下,江凌的胜利率最高,所以大家下注的也比较多,沈灼这边怎么看都是劣势,大家甚至不觉得他能赢。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有人觉得能打出平局。
什么人竟然押了平局?沈灼感到疑惑又好笑,道:大概是刚好走了狗|屎运。
曹疯子脸上的笑意僵住,偷偷地瞄了一眼凌霜雪,拽过沈灼传音道:沈师弟,你活够了也别拉上我啊!押平局的不是别人,就是你师尊,我们副宗主!
曹疯子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震惊,许琦更是生无可恋。要是别人他还能忽悠,但面对凌霜雪,他只有举白旗投降的份。
你师尊怎么能猜的那么准?曹疯子对凌霜雪依旧是心有余悸,即便是一腔的佩服和赞美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只能传音和沈灼唠叨两句。
沈灼也很诧异,但很快便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凌霜雪能够区分他和冒牌货,随便押中个平局又有什么稀奇的?
曹师兄,许师兄那边怎么说?沈灼开赛前激了许琦一把,这个结果自然不是他想要的,沈灼不知道他有没有气。
他能说什么?他做东家永远不会输!曹疯子不以为然,他了解许琦,而且也乐意看他吃瘪:你放心,他要是真你气,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过来和你阴阳怪气了。
许琦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有什么仇当面就报了,不会留着在背地里搞小动作。而且他掌管小尖塔楼多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动摇的人,任何时候都要学会审时度势。
以沈灼如今的势头,打好关系有利无害,更何况沈灼还间接地让他们许家的酒出了风头,一|夜之间掀起热潮。
曹疯子是个闲不住的,拉着沈灼嘀咕个没完没了,从宗门大赛嘀咕到凌霜雪身上。他说凌霜雪以前从来不参加这个晚宴,就连宗门大比他都很少到场,一到这个时候就没影了,随便沈灼在晚宴上怎么折腾。
其实不止是这个时候,过去这十年凌霜雪在宗门的走动都很少很少,更多时候连个影都看不见。
他总是神出鬼没,对沈灼的教导就更别提了,露面了就指点两下,教的浅显。
曹疯子觉得这对沈灼挺不公平,沈灼却只是笑。他拿了一个灵果堵上曹疯子的嘴,笑道:曹师兄,有些时候不要太相信你的眼睛,你看见的未必就是事实。
沈灼不难猜出,凌霜雪不教导的原因是因为他看穿了冒牌货的把戏,不屑纠|缠。
曹疯子咬了一口果,果肉香甜饱|满,汁水横流,他满足的又啃了两口,含糊道:事实这玩意儿本来就说不清。
人世间的是是非非站在不同人的角度就有不同的理解,自己眼中的事实在旁人看来,说不定是歪曲。
曹疯子只是随口感慨,没想到沈灼听进去了。他端起茶杯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茶叶的甜能冲淡心里的苦涩。
他记得有人同他说过,当他不能用交情让其他人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时,就要用利益把他们绑上贼船,让他们无路可逃。
事实说不清,那就让自己的话成为真理,让其他人不敢反驳。
沈灼正走神,一旁和时渊夜说话的凌霜雪看着他手里的杯子,欲言又止。
沈灼忘了,他只倒了一杯茶,他端起喝的是凌霜雪刚才碰过的那杯。
凌霜雪没有气,他只是觉得徒弟是越来越放肆了。
时渊夜注意到凌霜雪的注意力转移,轻咳一声提醒凌霜雪他还在这儿,道:你这次是不是要陪着他出山?
凌霜雪回神,整理肩上的披风,遮挡往脖里灌的寒气,道:我这些年都没能在他身边尽到为师的责任,这次自然不能对他放任不管。对他而言,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时渊夜叹了口气,道:你也好多年没在大陆上露面,也不知道那群老家伙还记不记得你?
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我退隐玄门,再出山本就是禁|忌,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我也不是去打架,更多是让沈灼自己处理。凌霜雪的心里没有即将出山的喜悦,平淡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时渊夜知道他只是表面不在乎,叮嘱道:此去危机四伏,凶险难料,你莫要意气用事,一言不合就动用封印。我会让沈灼看着你,免得你胡来。
凌霜雪病归病,修为摆在那儿,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对付他。只是过多的消耗力量对他的身体是一个负荷,在丹药没有炼制完成之前,时渊夜还是希望他能心疼自己一点。
凌霜雪没有反驳时渊夜的话,他晃动手上的金镯,铃铛碰撞间没有任何的声音。听说花锦城四季如春,不似山中天气寒冷,去那边过个温暖的冬天也挺好。
席坐下的沈灼被曹疯子拉走,融入人群中和弟们交谈甚欢。他眉目俊朗,笑的时候明媚如风,很有世家公子的范,举手投足优雅贵气。
凌霜雪看着他渐渐没入人群中,准备给自己倒杯茶,一低头桌上就只有一个用过的杯子,他本欲换一个,最后却鬼使神差地拿起来。
半杯滋润的茶汤被端在手心里,凌霜雪的唇印上杯沿,触感温润,让人浮想翩翩。凌霜雪笑了,眼帘低垂间,眼波流转,风|情万种。
沈灼周旋在弟之间,多少还是沾了两杯酒。幻月仙宗的酒和许家的花酿不同,没有那么绵长的后劲,入口醇香,温软即化。
沈灼自知不可贪杯,很快就找借口溜走,他躲开人群,窜到凌霜雪身边,满眼带笑,亮如星辰。
师尊,我们回了可好?
酒宴已经过去一半,沈灼想走了。人生大起之后,他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只想和凌霜雪静静地呆在一起,过他们两个人的时光。
凌霜雪本就不热衷于这种事,听见沈灼所言,当下点头。他刚有起身的动作,沈灼就把手伸过去。凌霜雪迟疑了一下还是挥开了沈灼的手,和时渊夜告别离去。
沈灼看着被挥开的手愣了一下,很快便追上凌霜雪。山中灵光汇聚,道路通明,偶有阴影也在不起眼的角落。
凌霜雪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在山道上走了一段距离后猛地停下脚步。他抬头看着黑黝黝的苍穹,乌云盖顶,暮色沉沉。
下雪了。凌霜雪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掌间,冰凉刺骨。
这是幻月仙宗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真早。
沈灼撑着油纸伞走上前,遮去头上的雪花,握住凌霜雪伸出去的那只手,包裹在掌心,道:天寒地冻,师尊莫要贪这一点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