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锐静静地看着她,直到斓丹因为沉闷忍不住看向他,因为专注,他的眉头微微压低,眼窝稍陷,眉尾帅气上扬,像要扫到鬓角似的,黑眸异常深邃。
这是个气势冷峻、野心勃勃的神情,但他说话的语气仍旧懒懒的,“不可以吗?”
斓丹噎了一下,嗓子发干,差点没喘上这口气,她刚才那句话只是单纯的讽刺,难道歪打正着,说中了申屠锐的心思?
申屠锐笑了笑,居然很坦荡,说道:“申屠铖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国公府世子,他都能篡夺天下,我怎么不行?我还是皇弟呢。”
斓丹古怪地看着他,真的,他做的事,她彻头彻尾地搞不明白,这样的话,就这么聊闲篇一样说出口了?和她这个前朝余孽毫无交情的人?
申屠锐也看着她,挑起嘴角,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还差得太远,心思一眼就被人看穿了。
她觉得他痴心妄想?
他有些不屑地说:“痴心妄想和苦心孤诣之间只差两个字,筹谋。你说,”他用眼角不怀好意地瞟了瞟斓丹,“几个月前的大旻皇帝,想过无权无势、只有风流名声的申屠铖能夺了他的江山?宫里最不起眼的丹阳公主,能要了他的命?”
斓丹脸色惨白,缓了一会儿,她才嘲讽而苦涩地一笑,“的确没想到。”
“所以,你不用质疑我的想法和能力,你只告诉我,愿不愿意帮助我。”他冷淡下来,笑容不知不觉地消失了,那张原本英俊的脸竟出现了威严的神情。
“我?我能帮你什么?”斓丹皱眉,真的疑惑了。
“去申屠铖的身边,在我认为合适的时机,杀了他。”申屠锐仍旧说得云淡风轻。
斓丹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很费力才理解了这句话,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浑身发抖、站都站不住,跌在地上继续笑。
太讽刺太可笑了。
申屠铖要她毒杀父皇,然后篡夺了帝位,把她斩首示众。申屠锐费尽苦心救回她,要她毒杀申屠铖,也想得到那张龙椅。
老天爷开了如此大的一个玩笑,愚弄的到底是谁?
“我能得到什么呢?”她问,对自己极尽讽刺。
申屠铖可是许给她一生挚爱,白首偕老什么的呢,而且她还信了。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她都信了。他还说已经和太子私下结成同盟,一旦事成,太子登基,他就成了心腹重臣,能给她光华灿烂的尊崇人生。
她吃了这样大的亏,谁说什么她还能信?这个问题,只是挖苦自己而已。
“不知道。”申屠锐连谎话都懒得说,“我只是问你去不去,可能你都活不到领我好处的那天呢。”
这话太实在了,斓丹听后,发自真心地笑了笑。她坐在地上抬头看他,第一次这么细致地看他的长相,很陌生,越细看好像越不认识。
“为什么?”她含混地问。
申屠锐迟疑了一下,用眼神询问她。
“为什么连你也想当皇帝?”斓丹有很多话想问,先问这个吧。
“同是手足,平起平坐。突然,他就成天子了,我不甘心嘛。”
斓丹有些无语地低下头,怎么到了申屠兄弟这里,当皇帝就和种大白菜似的?因为不甘心就可以?
“为什么救我?”
“嗯——”申屠锐对这个问题还稍有些兴趣,像是思索,又像戏谑般拉长了语调,“因为你该对申屠铖死心了。”他说完,又坏心地追问一句,“死心了吧?”
斓丹嘴角动了动,有点儿想骂他,又不知道骂什么好。
“派任何一个女人接近他,我都不放心。”他认真地叹气,十足做作,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在演戏,“你也知道申屠铖长得好,还那么会哄女人,派谁去都可能被他弄得鬼迷心窍,到时候别说替我杀他,搞不好把我都交代个底儿掉。还是你吧,你要是被申屠铖连骗两次,我也就认栽了,活该没那个命。”
斓丹撑着地站起来,他这几刀准准扎在她的痛处,痛到极点反而麻木了,人就稳当起来。
“我不去会怎么样?”她淡淡地问。
申屠锐烦恼地撩了下肩头的发丝,女里女气的动作被他做得十分潇洒,说道:“只能死呗,但我舍不得。”
这话太腻了,还有歧义,所以他又加了句:“舍不得我为你花的心思。”
斓丹木然地点点头。
“我不想去,我也不怕死。”
挺奇怪的,她和申屠锐之间的谈话都直白坦诚、毫不隐瞒,大概是申屠锐影响的,他十分善于把阴谋说得真诚又直接。
申屠锐笑起来,好像还有那么点儿幸灾乐祸,甚至得意。
“你倒别拒绝得太快,等你见识过大晏内宫,恐怕就不这么想了。”
斓丹不想再和他多话,什么大晏内宫,她根本不想见识!
他下诱饵般笑着说:“你的家国天下,可都在那里呢。”
她冷笑道:“我早就无家无国,无亲无故了。”
他大笑起来,信心满满地说:“我真的迫不及待要领你好好体会一番了,那时候你再回答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