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轻轻摘去那几片花瓣,极其珍爱地抚了抚她的长发,眼神迷蒙起来,像在回忆又像在出神。
他与她这样靠近,斓丹在他漂亮的眼睛里看见了小小的天穹、微缩的云朵,他的眼睛因而显得那么清澈明亮、深情款款。
她痴迷而哀伤,这么美的眼睛里,没有她。
也许是刚才的放纵让她有了勇气,她觉得自己能恣意地想、放肆地做,她的头低下去,低下去,嘴唇触碰到他的。
她想让他的眼里有她,她也想……能不能如他所说,亲吻之后,能参破他心里的无字天书。
他的眼神一滞,春天和云彩都在他的眼眸中定格,但是他没有看她,甚至有那么一抹说不清的光芒黯淡下去。
她对任何事都像慢了半拍,唯独对他,敏锐到连她自己都不明所以。
他并不拒绝她的吻,却也不热情。斓丹缓缓抬起头,心里一无所有、空洞无底。
她瘫软下去,缩在他身边的泥土里。
申屠锐仰望着天空,油菜花被风吹得摇曳在视野中,他轻轻说:“你有一件这个颜色的衣服。”
斓丹无心无绪地“嗯”了一声,她的衣服大多是这种黄不黄,绿不绿的颜色,谁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件。姐妹们以颜色为名,虽然不是刻意的,但都喜欢挑与自己名字相关颜色的衣裙,像大姐斓青,衣服大多是天青色,二姐斓蓝喜欢深蓝色,斓紫更是独霸紫色。唯独她,因为斓凰和斓橙都偏爱红色粉色,所以制衣局有心无心地回避为她做红色的衣裙。绫罗绸缎的颜色其实也就那几样,回避这个又回避那个,给她做衣服的就只剩秋香或者娇黄这样,不容易穿得好看的颜色了。
“不喜欢?”他纳闷地问。
“不喜欢!”她果断地答。
申屠锐又沉默了,他喜欢,非常喜欢!
那是两年前的春天,也是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阳光,她十六岁,正是比那个春天还好的年纪。
他站在昭阳殿外的阴影里,她没看见他。
昭阳殿的须弥座很高,站在栏杆边能俯视整个都城,鄄郊的群山也不会被宫城遮挡,好像天上的瑶台琼殿。
她穿了件浅黄色的春装,有长而宽的披帛,高台的风鼓起她轻盈的下摆,长长的纱带也迎风起舞,她那么瘦弱纤细,像要化为一朵娇嫩的野花随风而去。
她应该是去参见父皇,照例并不如意。她青涩的愁意缠绵在眉目之间,端庄又失落地走在汉白玉的路上,经过一个个朱漆通天大柱、一扇扇硕大的金描窗格。昭阳殿太高大巍峨,连天都显得不那么高远,她就更显得单薄纤弱、楚楚可悯。
这样的她,谁说不漂亮?
五官美艳的人,他见过成百上千,可他就是觉得她漂亮。
可惜……
他侧过头,看身边全新的她。
真的很美,堪称绝色,可以把斓凰和斓橙都比下去,可是……他却仍有淡淡的惆怅,那个他无数次在远处凝望的少女,到底还是不是她?
他知道她受伤了,好不容易主动表达,他却表现得这么差劲。
可就那一瞬间,他真的恍惚迷惘了。
他知道这简直是愚蠢,可人就这么愚蠢……哪怕是他。
申屠锐起身,抱起沮丧、沉默的斓丹。
“我还需要一些时间。”他老实地说,其实他真的已经很喜欢很喜欢她了,只要彻底接受她就是丹阳就可以了。他从没觉得这是个问题,没想过会出这个问题,可就在那个他也等待多时的时刻,他就是莫名其妙地抗拒了。
或许……她存在于他记忆深处太久、太牢了,超过他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