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

君主 第133节(2 / 2)

“目前的确如此,陛下,不过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

“即便我有了新的儿子,我也没办法随意改变继承顺序,这您清楚的,我不能无缘由地剥夺他的继承权。”

“我倒不担心这个。”阿尔瓦公爵耸了耸肩膀,“您的儿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把自己毁掉的,如果他那时候做了国王,他也会把西班牙一起毁掉的。”

“可他现在还是唯一的王位继承人。”菲利普二世说道,“为了您自己,我建议您和他缓和关系,我不希望我的儿子和我最伟大的统帅之间产生裂痕。”

“如果这是陛下的意志,那么我会遵从的,但我不能保证亲王陛下会接过我伸出的橄榄枝。”

“唐·卡洛斯留给我处理。”国王的声音里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么就如陛下所愿。”阿尔瓦亲王鞠了个躬,“另外关于入侵英格兰的计划……”

“我批准了,先生。”菲利普二世用拳头锤了一下沙盘的边缘,插在不列颠岛上的几面红色小旗受到震动,从沙盘上被震了出来,“请您去和陆海军大臣聊一聊,一起制定出一个计划和时间表来,我们马上开始按照这个计划作准备,明年冬天的圣诞节,我希望在伦敦的威斯敏斯特教堂参加感恩弥撒。”

他拿起一面倒下来的红色小旗,将它掷到地上,用靴子的尖头将它踩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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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比翁是希腊神话当中海神波塞冬与安菲特里忒的儿子,传说他将造船的工艺和占星术带到了不列颠岛,因此阿尔比翁也成为了英格兰的别称。

第181章 不受欢迎的人

四月十五日,法国和西班牙的代表在皮卡第的卡托-康布雷齐镇的市政厅里签订了《卡托-康布雷齐和约》。鉴于西班牙军队已经兵临巴黎城下的现实,亨利二世国王没有经过太长时间的犹豫就同意了这份将西班牙所梦寐以求的一切拱手相让的屈辱条约。

条约规定,法国在意大利只能够保留都灵,基耶里,皮内罗洛,基瓦索和阿斯蒂这五个要塞,除此之外不得在意大利驻留一兵一卒。1536年被法国征服的萨伏依公国重新获得了独立,科西嘉岛被授予了热那亚共和国,锡耶纳和皮亚琴察被划归了托斯卡纳大公国,而西班牙将统治包括那不勒斯王国,西西里岛,撒丁岛,米兰和意大利中部的罗马涅诸领地的庞大意大利领土。法国五十年来在意大利的扩张成果被一扫而空,西班牙成为了亚平宁半岛无可置疑的主宰。

在面对德意志地区的东部边境线上,法兰西王国同样做出了重大让步,已经几乎被法国收入囊中的洛林公国又被吐了出来,而法兰西只能够在洛林保留图勒,梅斯和凡尔登这三个主教区。自从查理七世和路易十一统治的年代,法兰西就希望获取莱茵河以西的全部土地,建立以莱茵河为东部边界的“自然边疆”,如今这一企图也被大大地挫败了。

法兰西既已失之东隅,未免就不得不打起了收之桑榆的主意,在谈判当中,西班牙的代表们竭尽全力要将法兰西的扩张方向引向北方的不列颠,他们许诺如果法国在两年之内向不列颠开战以夺取加莱,那么就可以得到西班牙的军事援助。但是法国人对此建议表现的十分冷淡,亨利二世国王刚刚被西班牙羞辱了一通,即使再天真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去做这种为西班牙火中取栗的事情,于是这项提议就被暂时地搁置了下来。

和议既已达成,西班牙自然就可以放开手脚去对付尼德兰的叛军了,佛兰德斯军团对南尼德兰发起了迅猛的攻势,才到四月底就已经兵临布鲁塞尔城下,这座城市仅仅抵抗了三天就被迫投降了。

根据阿尔瓦公爵的命令,依然留在城里且参与到叛乱当中的贵族和富人们,在城市中心的广场上被火刑处死,他们的财产连同那些逃往北方的贵人们的资产都被抄没,其中的大部分收归了已经濒临枯竭的西班牙国库,而剩下的财产则被用来贴补城市当中的普通市民,每个家庭都领到了一个月分量的食品和一笔不菲的救济金。这些市民们大多是天主教徒,虽说和贵族们短暂地站在了一起,虽然统一被称作尼德兰人,说着相同的语言,信仰相同的宗教,可身穿丝绸的贵人和身穿亚麻的贫民终究不是一路人。如今局势逆转,市民们从贵人们的垮台当中享受到了好处,自然也就忘记了安特卫普发生过的事情,重新做回了西班牙国王忠诚的臣民。那些导致了安特卫普毁灭的罪魁祸首们已经伏法,普通人又有什么理由不来享受这“西班牙治下的和平”呢?

西班牙军队一路高歌猛进,到了五月中旬,南尼德兰的十个省已经基本被光复了,可正如阿尔瓦公爵所预料的那样,西班牙军团的攻势在进入北部七个省后停滞了下来。尼德兰军队利用水网和要塞群,阻挡住了西班牙人的脚步,迫使他们进入到耗时长久的围城战当中。阿尔瓦公爵集中了庞大的力量来围攻位于关键位置的布雷达要塞,但看上去一时半会局势依旧将处在僵持阶段。

西班牙的财政状况得到了初步缓解,于是不顾那些稳健派的顾问的反对,菲利普二世决心推行阿尔瓦公爵的计划。入侵英格兰的行动被以英格兰的主保圣人命名为“圣乔治”,圣乔治以屠龙的传奇著称,而都铎家族起家的威尔士的象征恰恰是一只红龙。

圣乔治计划是一场极为冒险的赌博,这次入侵将占用整个西班牙舰队接近一年之久,一旦土耳其人在地中海发起攻势或是殖民地发生某种意想不到的紧急事态,那么西班牙将面临无力应对的窘境。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项计划如果得以成功,其收益也会是惊人的,由于其在地理上的优越性,不列颠已经逐渐成为比起法兰西而言更为棘手的麻烦。成功入侵不列颠岛将意味着西班牙在基督教世界里再无挑战者,至少在十年之内是如此,那么他们将有机会建立一个新的西罗马帝国,与土耳其人争夺欧洲的主导权。

从菲利普二世个人而言,他对于不列颠王国和爱德华六世国王都印象不佳。为了和不列颠结盟,菲利普二世不得不接受一桩他自己并不乐见的政治婚姻和一位比自己年纪还大,已然年老色衰的妻子。可最后一切却成为了一场闹剧,西班牙和不列颠反目成仇,而菲利普也没有从这桩婚姻里得到他想要的继承人。

对于如今统治不列颠的爱德华六世国王,菲利普将他视为一个胆大包天的渎神者。爱德华六世国王已经不再掩饰他和罗伯特·达德利之间那种会招来天谴的关系,他如今甚至连尝试着去遮掩一下都不肯了。菲利普二世曾经在英格兰居住过半年,在他看来,奢华而堕落的不列颠宫廷,无疑就是当代的巴比伦,而爱德华六世就是荒唐残暴的暴君尼布甲尼撒。菲利普作为“虔诚的天主教国王”,感到自己有责任将英格兰民众从这个不敬神的暴君手中解救出来,以免他们的灵魂受到地狱烈火的永恒折磨。

无论顾问们喜欢还是不喜欢,圣乔治计划终于还是开始推进了起来。如今西班牙的造船厂里已经有十几艘战舰在建造当中,而五月初菲利普国王又下了五十艘战舰的订单,这些战舰的武备和防护都被尽可能的简化,国王的唯一要求就是它们必须在明年三月份之前建成。通常情情况下用来造船的橡木都要选用树龄在二十五年以上的,可为了赶上国王要求的工期,这一批战舰将使用树龄在十年左右的橡木建造。这些木头因为树龄过短,其中油脂和水分的含量过高,因此用它们建造的战舰不出几年就会朽坏,但似乎国王对此一点也不在乎。

菲利普二世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下一步就是寻找战争的借口了。当统治者们铁了心要开战的时候,合适的理由总是不难找到的。

六月二日,一艘宝船在古巴和美洲大陆之间的佛罗里达海峡上遭到了英国私掠船的袭击,由于这里距离哈瓦那不过一天的航程,西班牙船长并没有做足够的防备,因此仅仅十五分钟之后,西班牙帆船就被迫投降,将上面的二十万杜卡特金银留给了英格兰人。

西班牙帆船被凿沉了,而幸存的西班牙水手被送上了两艘小艇,英国水手们给他们提供了清水,干粮和罗盘,让他们能够自己回到古巴岛上去。第二天,幸存者们在古巴北部的一处海湾登陆,又过了两天,运输船遇袭的消息被报告给了哈瓦那的古巴总督。

七月六日,马德里得到了它梦寐以求的消息:一艘运输船被英格兰私掠船在公海上攻击了。虽然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许多次,作为开战的借口略有些小题大做,但菲利普二世已经懒得再等待下一次机会了。在得到消息的当天,他就向不列颠大使罗伯特·达德利发出了一份措辞严厉的照会,要求不列颠在一个月以内将这二十万弗洛林连同私掠船的船长一道交给西班牙处置。

这份照会作为外交急件,在第二天就被送往了伦敦,半个月之后,不列颠使馆收到了外交大臣的回信。其实完全不必等待这么久,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种条件完全不可能被不列颠王国所同意,也许第一条还有谈判的余地,第二条则任何头脑正常的君主都不会考虑。况且即使不列颠同意这两项条件,在一个月内履行它们也是不可能的。那艘私掠船在袭击了西班牙运输船之后就回到了茫茫的大西洋上,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几个月之后才会回到不列颠,即便爱德华国王愿意妥协,他也是有心无力。

七月二十四日,不列颠拒绝西班牙条件的声明被送给了菲利普二世,当天晚上,一个身穿全套礼服,身上挂满勋章的西班牙官员来到英国大使馆,彬彬有礼地通知罗伯特·达德利,西班牙国王要在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召见他。

七月二十五日上午十点半,罗伯特乘坐一辆装饰着英格兰狮子纹章的四轮马车抵达了皇家城堡,一位侍从在那里等待他的到来,将他带到了国王的会客室,并表示菲利普国王在结束当天的祈祷后就会来接见他。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菲利普二世果然如同那位侍从官所说的那样回到了房间,国王看上去状态极佳,连眼睛下方的青黑色阴影都消退了不少。

国务大臣佩雷兹跟在菲利普二世身后,看上去似乎背负在他的君主心头的重担都转移到了这位大臣的身上,那张因为缺乏睡眠而显得灰败的脸上挂着悲哀的神色,满是血丝的眼睛看上去水汪汪的。

国务大臣是圣乔治计划最为强烈的反对者,在他看来,西班牙如今该做的是借压服法国的余威,与四面八方剩余的敌人握手言和,为此甚至可以付出一些代价。如果英格兰人想要牙买加,尼德兰人想要自治权,那就给他们好了,西班牙需要休息的时间,疲惫的王国需要一次siesta(西班牙语的午睡),而不是投入到一场危险的赌博当中去。他的这种坚持大大触怒了菲利普国王,大臣本有些恢复的圣眷又再次消失了,他的任期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请坐下吧,大使先生。”菲利普二世指了指房间中央的沙发。

等到罗伯特在沙发上落座,菲利普二世清了清嗓子,挺起胸膛,看上去郑重其事地开了腔。

“如果您还记得的话,阁下,七月六日当天我向您提出了一项照会,要求贵国归还窃取来的属于我国的二十万弗洛林金币,并且将有关责任人移交我方。”

“是的,陛下。”

“您昨天给我送来了贵国的回信,根据我的理解,贵国给我的答复是否定的。”

“并非如此,陛下,我国政府仅仅是要向您表明,您所要求的事情需要经过复杂的讨论和法律程序,因此在您所要求的时间范围内是不可能的。”罗伯特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那就是拒绝了。”

“如果您非要这样理解的话。”

菲利普二世冷哼了一声。

“我想我们不是第一次就贵国的海盗行为进行谈话了,我国运输船被贵国袭击的事情可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我一直对此保持了克制。也许这给了贵国某种错误印象,以为我对于这种令人不齿的行径只能够逆来顺受。”

“我也不止一次向陛下解释过,我国只是对贵国在我国所造成破坏的赔偿款予以强制执行罢了,这是我国的合法权利。”

“我还要提醒您一句,大使阁下。”菲利普二世厉声说道,“如今的局势和几个月前比起来,可是已经全然不同了。”

“如果您指的是贵国和法国签订和约这件事,那么我承认这极大改变了形势,但是我国的国王陛下并非是一个机会主义者,他所采取的政策是一以贯之的,不会因为外界环境发生某些不值一提的变化就改弦更张。”

“我警告您,”菲利普二世抱着胳膊,“贵国的国王这样子固执己见,可是要面临可怕的后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