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这个东西,不挑人的,它想找谁就找谁,想来就来,爱欺负谁就欺负谁,你还没地儿说理去。
凌晨两点多,人还是走了。
伸伸眼睁睁看着人走的,刘凤陪着的,刘江还在海上飘着呢,他回不来。
刘凤忙着给人穿好衣服,收敛一下仪容。
他自己一个人走在走廊里面,长长的走廊,昏黄的灯光,还有丝丝冒着的冷气。
走着走着,到拐角的时候,人就靠在墙上,灯光也无,一个人哭。
很多时候,眼泪也不知道为什么落下。
好似星空,突然黯淡。
生活一下子枯萎,再没有颜色。
伸伸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子的感觉。
西爱刷的一下睁开眼睛,皱了皱眉头,她很确定,不是鬼,是外面有人哭,不停的哭。
越想越气。
嗖一下掀开被子,穿着自己小红鞋就出去了。
叉着腰,自己循着声音过去,就是在她病房外面的墙上。
木着脸,小红鞋不耐烦的踢了踢伸伸的腿,“你哭什么?”
伸伸抬眼看她一眼,又低下头,一个字都不想跟她说。
西爱看他不吭声,跟掉魂了一样,便喊他,“能不能换个地儿哭呢?”
“在这里,吵到我睡觉了。”
伸伸突然瞪大了眼镜看着她,他的人生当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恶劣的人,这样没好心眼的人。
先是第一次见面,她当着一院子孩子的面,嘲笑他。
再是这一次,这种情况下还要被人嫌弃。
他突然就绷不住了,看着她的脸,站起来,自己擦了才眼泪,“张西爱,你为了一颗糖,跟特务——”
他说出来痛快,真的痛快,大家一起生气好了。
话音没说完,西爱动手了,自己一下子推开他。
伸伸伸手扒着墙,稳住了,看她脸色阴着,对着月色惨白,动了动嘴唇,自己便先觉得过分了。
西爱攥着拳头,眉头死死的皱着,已经不耐烦极了。
他挪动一下脚,却忘了这边是台阶,人一下子就滚下去了。
西爱眼睁睁看着他自己下去,下意识要去拉的手,嗖一下就收回来了。
心里啧啧两声,觉得幸亏这台阶不高,也就五六七八个。
伸伸的头啊,他的胳膊腿啊,真的,得亏是年纪笑,得亏人长得瘦,就是这样,一时半会儿也没爬起来。
看西爱站得高高的,唇角有些僵硬,看得出来是死死的压着嘴角翘起来不要笑的。
她当然幸灾乐祸了,你看看,报应吧。
她都不用伸手的,人就自己下去了。
该,要嘴坏。
她现在就恨死别人说自己为了一颗糖被敌特骗了,降低人智商,为了一颗糖,可能吗?
“需要我叫医生来吗?”
伸伸还是不动,就看着她,心想这丫头真坏。
西爱假笑了一下,“看起来不需要,那我先回去睡觉了,这会儿应该不会被吵到了。”
态度极其恶劣的扯着嘴角笑,眼睛都挤在一起去了,扭身就走了。
人走了,伸伸才开始继续哭。
眼泪顺着眼角淌。
他就恨死了,恨自己妈妈没了,恨自己现在这样,恨张西爱那个死丫头。
结仇了,梁子大了去了。
其实平时也没事儿,闹腾一下他脾气也好,可是他现在觉得就跟张西爱杠上了。
他觉得委屈,妈妈没了,还要被人这样笑,这样欺负。
张西爱躺在床上,侧着耳朵听,隐隐约约的,压抑得很。
迷迷糊糊睡了,早上起来便闹着回家,再不肯住院了。
张平便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她坐在前面的横梁上,远远的便看见伸伸了,他站在车前,然后车开着,里面是一口大棺材。
张平没吭声,骑着自行车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