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成。”荀肆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种窝囊气,这些日子气的她吃不下睡不好,若不是看他尚算个好皇帝,恨不能打他一顿。
“怎么清减了?”
“皇上看错了。”一张脸儿冷着呢,荀肆也是块儿硬骨头,愣是半点儿笑脸没给云澹。
“待会儿宫宴结束了,留荀夫人在宫里住一段日子。过了年再回陇原如何?”
“谢皇上。”
霍。气性可真大。云澹见她一张小脸儿紧绷着,朝千里马使了眼色,千里马忙将人带了下去,留二人单独说话。
“还气着呢?”云澹问她。
“不敢。”
云澹笑出声。
“那你还给朕撂脸子?”
“皇上先撂的脸子。”
“朕给你撂脸子,那是朕的不对,朕给你赔不是如何?”
荀肆瞪他一眼,嘴角爬上笑意。终于是出了这口恶气,这会儿觉得心情舒畅,能再吃五碗米饭。
云澹见她嘴角的笑意,横在心中的不痛快都散了。起身拍拍她后脑勺:“午后朕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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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肆许久未穿的这样煞有介事。那顶凤冠罩在头上,压得她头晕脑胀。远远见着阿娘跨过那道门槛,眼睛便湿了。起身去迎阿娘,竟是一句话说不出!
阿娘拍了拍她手背,轻声说道:“待会儿再说。不许哭。”
荀肆忙点头,坐回云澹身旁。眼一直落在阿娘身上,心中甜滋滋的。想起儿时阿娘常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话不假,但在咱们荀家不管用。咱们荀家的闺女,就算嫁到天边去,亦是荀家人。”
荀夫人亦看着荀肆,她眼中噙着泪呢!
耳边人名一个一个过,贡品一担一担的抬。荀肆听到“西北卫军-韩城”之时猛的将眼移到门口。她头上凤冠的金珠子碰在一起发出声响,惹云澹偏过头看了看。那门口走进的人,身姿笔挺,器宇轩昂,天地豪情都在他的眉峰之上,是荀肆的少年郎啊!是那在西北的黄沙之中奔跑的少年郎,是那在胡杨林中朝她笑着的少年郎,是她进宫之后念了不知多少日夜的少年郎!
没人说过韩城哥哥会来!
荀肆攥紧双手,看着韩城一步步走进,呼吸都顿了。
韩城却不敢看她。她是他念着的人,却是他不能多看一眼的人。
以武将之姿给云澹请安,云澹道一声:“平身。”眼扫过荀肆攥紧的手,还有她那双自韩城进门起就不曾从他身上移开的眼睛。
云澹蓦的想起那年父皇站在惠安宫的银杏树下说的那句:世上有情皆苦,无情反倒自在。你不要受父皇受过的苦。
云澹移过眼去。
第39章 无情笑叹他人痴(一) 那你就收拾东西……
“韩将军伤势可痊愈?”云澹笑着问韩城, 眼扫过他的身板,那应当是荀肆偏爱的身板。
韩城站起身:“回皇上, 已痊愈。”
“坐下说话,不必起身。”云澹命韩城坐下:“此番进京山高路远,辛苦。”手托着杯底敬韩城,是帝王的诚意。
韩城举杯,一饮而尽。余光却在荀肆身上:她气色不好,可是受了委屈?
觥筹交错之间,谁人又入了谁的眼?
“怎么不说话?”云澹轻声问荀肆。
“臣妾怕说错话。少说少错。”荀肆朝她轻笑。
荀肆进宫半年有余,云澹终于能分清她的真假。他与自己嬉笑胡闹是假, 看向韩城那一眼是真。感情她与自己唱了半年多的戏,愣是把自己哄的团团转。她还是年纪小,不懂遮掩。云澹深深看她一眼, 可得仔细看看, 荀肆难得认真。眼前歌舞升平, 她却垂着眼, 一直不肯抬头,直至几曲歇了, 与云澹共同举杯祝酒, 而后对云澹说道:“有点气闷,想出去吹风。”
“去吧。”
荀肆站在外头听到殿内丝竹声悦耳, 那却与她没什么关联。脚尖轻轻在地面踢着,将地上的雪踢成一个小小的雪包。又弯下身去,将那雪包捏成一个小人儿, 而后再去捏另一个小人儿。
云澹站在那身后,看那排排站的小人儿许久。
“外头不冷?”开口问她。
荀肆抬头看他一眼,又将小人儿的脑袋齐齐捏掉。一点儿不似寻常女儿家, 寻常女儿家这会儿该给小人儿装眼睛了。
他问话,她不回。他却不气。还有什么可气的,有名无实夫妻,过心才叫傻。站在一旁看月色,过了半晌才又开口:“出来太久不好,回吧。”
荀肆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如适才一样将手递给他,云澹看了看她的手,月光下莹白细嫩丰润,伸手拂去,而后将自己双手背在身后:“适才演过了,这会儿不必了。”余荀肆那只手在原处。
二人一前一后朝殿内走,此时已酒过两巡。平日里端着的要臣们这会儿话多了起来,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举杯。将军严寒正坐在韩城身侧拍他肩膀:“兄弟,少年将军,年少有为。本官在兄弟这个岁数,还只是个校尉。”
韩城弯身:“不敢。”看到荀肆与云澹走进来,二人明明一前一后,却如隔了十万里。她应是过的不好。韩城闪过这样的念头,心疼了那么一下。
云澹坐回到龙椅上,频频举杯。他酒量不好,今日却例外,眼前的酒下了两壶,他却神智清明。顿觉千杯不醉亦有千杯不醉的苦恼,于是起了身:“众爱卿尽兴。”头微微一点,出了大殿。
千里马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到底是人精儿,今日宫宴之上众人情态都看在眼里,皇后看韩城将军那眼无遮无拦。
“你今儿怎么不说话?你一向话多。”云澹问千里马。
“回皇上,奴才正寻思着命人给您熬醒酒汤呢,今儿喝的真不少,万一明儿睁眼头痛,那滋味儿可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