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殊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袖刀,不过侧身便避开了他的宽刀,手中袖刀直直削向次旦的手腕,攥着宽刀的手腕被齐齐切下,此刻正不断冒着鲜血。
次旦高叫一声。
郁殊蹙眉:“聒噪。”袖刀再次割向次旦的脸,脸颊连带着络腮胡,被削下来一片血肉。
次旦连哀嚎都不敢高声,血肉黏腻,如不断的细小水柱,往下流着血。
郁殊嫌厌的后退半步,似怕沾上半点血迹。
听着耳畔的哀嚎,他抬眸朝其他人看去。
众人抖若筛糠,低着头不敢多言。
郁殊沉默片刻,将袖刀厌恶地扔到地上,而后看向高卫,手不觉摸了下手腕:“扔出去。”
高卫看着郁殊的动作,立时了然,忙点头命人将几人带了下去。
郁殊仍站在门口,嗅着酒馆内的血腥味及酒味,手臂一阵黏腻,他却也不觉得痛,只是……不敢转身。
他可以面对千军万马,却不敢面对身后人的目光。
好一会儿,他终于转过身去,看着站在那儿的苏棠。
苏棠正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脸色微白,容色怔忡。
郁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知为何突然想笑,此刻她的反应,是给他的,而非另一个见不得光的“他”。
他张了张嘴,出口却是一句硬邦邦的:“不疼。”
苏棠终于抬眸,看着郁殊,张了张嘴,轻声道:“阿郁?”
方才那个将她温柔护在怀里的,不可能是那个不好惹的郁殊。
郁殊神情僵住,容色如死人一般苍白,墨发披散在身后,眼尾微扬,而后逐渐晕染出一抹赤红,是那张脸上唯一的颜色,绮丽而艳绝。
她唤的是,阿郁。
她希望是“他”救了她。
那瞬,郁殊只觉心口如被倒了一杯毒酒一般,灼烧的剧痛,正“嗞嗞”地腐蚀着心头肉,不断泛着白烟。
痛的他腰背都忍不住佝偻下来。
良久,他容色木然的绕过了她,走上楼梯,进了客房。
客房门关上,外面的一切也都被隔绝在外。
郁殊坐在桌旁,手臂上的血顺着往下流淌着,流到指尖,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寂静无声。
不知多久,郁殊紧闭双眸。
那场火灾后,他一直能感受到,身子里住着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是他,却也不是他。
“他”只会在深夜,在王府后院苏棠的房中出现。
后来,来到大漠,却不同了。
“他”不断的冒出来,挣扎着想要争夺这具身子。
可“他”终究太过弱小,只能夜晚出现。
而他,仍是这具身子的主人。
所以每日醒来的只会是他。
在此刻,郁殊仍能感觉到另一个“他”的存在。
她想要的那个“他”。
第一次,郁殊停下了自己的思绪,安静蜷缩在意识的角落。
如果这是她想要的……
……
黄昏刚过,风沙渐起,天色还未曾昏暗。
“苏棠,你还说我终会因不积口德而死,今日却这般护着我,”易齐扯着鼻青脸肿的脸“猖狂”笑道,“你分明喜欢极了我吧!”
苏棠手不经意拍向他的伤。
易齐哀嚎一声,倒是中气十足。
苏棠起身走了出去,却怔怔站在门口,看着另一侧紧闭的客房房门。
地上,有几滴暗色的血珠,溅起小小的血花。
苏棠只觉得眼睛被那几滴血花灼的微痛,眨了眨眼,心底隐隐低叹一声,便要朝那边走去。
“吱”的一声,客房门打开,一人走了出来。
雪白的里衣,高束的长发,苍白的容色上嵌着艳丽的眉眼,只是手臂被血染红,正安静望着她,而后笑了出来:
“棠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