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鲸鱼

第79节(1 / 2)

他对占喜说不用太顾虑他的心情,不用怕说错话,不用怕做错事,他没这么敏感,在他这儿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在家里蹦迪都行。

占喜就嘻嘻哈哈地问他,她能不能剪短发?骆静语说可以。

她问那剪光头呢?他很困惑,说可以,反正还会再长出来,但为什么要剪光头啊?女孩子光头不好看。

占喜又问他,她能纹身吗?骆静语说可以,不要影响在单位上班就行,有些单位会对这些有要求,有些人也会对纹身有偏见,可以纹在看不见的地方。

占喜问那她能不能抽烟?骆静语就笑了,反问她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抽烟对身体不好,会让牙齿变黄。

占喜说她想学跳舞,会不会年纪太大?骆静语说不大不大,想学就去学,学什么东西都不讲年纪,只讲喜欢。别说跳舞了,她想学弹琴学唱戏,他都支持她。

他们常常这样幼稚地聊天,说些漫无边际的话,用嘴巴,用手语,用手机,聊得很慢,却很真心。占喜知道骆静语的回答没有一句是敷衍的,对于她任何天马行空的想法,他都会仔细思索,帮她分析,最后又给出他的意见。

最后他总会加一句:你自己决定。

你自己决定——对占喜来说,这真的是一句最动人的话语。

五一小长假,占杰和占喜都没回家,用的理由很一致——工作太忙要加班。

迟贵兰很生气,打电话把儿子女儿分别骂了一通,占喜想到骆静语要去上海待一个半月,就邀请老妈五月下旬来钱塘住几天,那时候天气不冷不热,她的转岗面试也结束了,可以陪老妈去景点转转。

迟贵兰这才消气,挂掉了电话。

小长假结束,骆静语把方旭接下的单子全部做完,开始准备去上海的事。

徐卿言二月去日本待过两个月学习,回来后就按照学员级别排好了课程时间,先进行的就是骆静语这个级别的进修课。

占喜和骆静语聊过后才知道,在国内,骆静语学的这支烫花流派中,学到他这个级别的人目前只剩四个。

比他级别更高的也有,人数更少,徐卿言比骆静语高三级,比她更高的级别,国内没了,在日本也只有个位数。

不管这个行业有多冷门,从业者有多么少,占喜也明白小鱼的烫花水平在国内已经很拔尖,比他好的人只有个位数啊!这是多么牛逼的水平!top10级别啊!是她的小鱼——烫花大师骆静语!

她第一次看骆静语收拾行李,他衣服带得不多,毕竟是去进修,常洗常换就是,最主要的是带上全套的烫花设备,能装满大半个拉杆箱。

占喜蹲在他的箱子边,拍拍他的手臂,问出一个她一直好奇的问题:“小鱼,你去进修,学费是多少啊?”

骆静语也蹲着,看清她的唇语后笑着比手语:【你猜。】

现在,“你猜”已经是正规手语比法了。

占喜转转眼珠子,伸出食指:“一万?”

她觉得不管学什么,五位数一期的学费已经很高了。

骆静语摇摇头,手势一比:【再猜。】

占喜很认真地打手语问:【多了?少了?】

骆静语眉毛一拧嘴角一撇,就像常人“啧”了一声的样子,右手拇指、食指相捏,拇指弹动几下食指尖,这个意思是:【少了。】

占喜又伸出两个手指:“两万?”

骆静语又摇头:【少。】

占喜瞪大眼睛问:“不会是三万吧?”她已经一万一万往上跳啦!

骆静语再次摇头,想了想,起身从桌上拿来一张白纸一支笔,直接在地板上给占喜算账。

学费是大头,还有书费材料费、酒店住宿费、餐费、杂费,一个半月七七八八加起来,一共是小十万。

占喜呆滞了。

“我的妈呀!”她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被骆静语抓住胳膊才稳住身形,不可思议地嚷嚷,“这么贵啊?这都抵我一年工资啦!”

骆静语点点头,笑着打手语确认:【很多钱。】

收拾完行李后,骆静语和占喜坐在沙发上,他用手机打字,偶尔加上手语,把进修的详情说给占喜听。

级别最低的时候,学费还是大几千,后来越学越难,级别越来越高,学费就越来越贵,真的是一万一万地往上跳。

但是真的可以学到本领,每一次去收获都很大,不管是理念还是技术都有巨大提升,会让他觉得这几万块钱花得很值,就像一年充一次电一样。

骆静语没有告诉占喜自己以前的事,说来话长,他想等她的手语再熟练些的时候,用手语讲给她听。

高三毕业时,他想去上海学初级烫花,是梦想了好几年的事儿,学费加上其他费用一共要一万多,抵得上骆晓梅两年的大学学费。

阎雅娟不同意,因为骆静语都说不出他学了以后能干什么,烫花不就是个手工活儿么?做个假花,为什么学费要这么贵?

后来,还是已经毕业实习的骆晓梅拿出积攒了几年的全部存款,让弟弟去学艺。学费交掉后,姐弟两个都被阎雅娟骂了一顿,骆静语说这钱算借的,他一定会还,后来,他也的确还清了。

那几年他过得很苦,手作行业需要一个工作间,而他在父母家里连个房间都没有,一直是在客厅搭小床睡,没法开工,就只能去租房住。

一开始是和陈亮合租,后来陈亮有了女朋友,他就单租,租一间带卫生间的农居房,房租四、五百一个月,摆一张大大的工作台,睡觉的床只有一米宽。

他没日没夜地做东西,什么都做,让陈亮在夜市卖,托毛毛在网店卖,又帮徐卿言做烫花饰品,就这么一天天地把自己给养活了。

有了点存款后他依旧节俭,因为每年的进修费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只能在吃饭穿衣上省下来。他这么高的个子,曾经一度瘦到110多斤,就因为只能顿顿吃面条。

那时候他对未来还很迷茫,有时候会坐在工作台边发呆,手作人手受伤是家常便饭,很疼,上药的时候,他会感到一丝委屈。

他想健听人是不是不用像他这么辛苦,他们的生活是不是很多姿多彩?健康的同龄人考大学有这么多专业可以选,不像他们聋人,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学校,几个专业,全国还这么多人竞争,毕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工作。

买房子的那一年,他没有去进修,因为实在拿不出那笔学费,但他还是选择买了一套大户型。

青雀门地处偏僻,当时房价在钱塘算是洼地,骆静语买下这套房子时觉得自己可以住到老,以后爸爸妈妈老了,他还能把他们接过来一起住。

他独自一人生活好多年,在一个无声世界里,忙碌,却又寂寞,每年犒劳自己一次,出去旅游散心,几乎都是去看名山大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