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还晴空万里的天,不到正午就乌云凝聚,阴沉沉的,偶尔有一两声低低雷鸣。
杜以云抬眼望天,小声嘀咕:“变天了。”
然而对周鞍来说,侯府内确实变天了,侯爷一脸阴沉得快滴出水来,周鞍事先和老三通过气,原来侯爷是去质问杜以云。
周鞍只能说,杜以云好大的本事,能这么精准地挑起侯爷的怒火,真乃能人也。
他现在跟在侯爷身边,一句话也不敢说,甚至想屏息把自己完全变成个透明人,然而侯爷还是叫了他的名字:“周鞍。”
周鞍心里叫苦,往前踏出一步:“属下在。”
楚承安在看部署图,漆黑的眼珠子在眼底划过,像是看进去了,又像压根没看进去,过了会儿,才说:“我的玉佩丢失了。”
“玉佩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信物,价值五六十两银子,是在宫宴上掉的,地点在御花园的亭子。”
楚承安语速很慢,似乎冷笑了一下,说,“经过调查,当天有宫人看到一个穿着……藕色裙子,柳叶眉、杏儿眼的高挑女子出入御花园的亭子。”
周鞍斟酌片刻,说:“侯爷是想……”
楚承安“嘭”地一声把部署图合起来,“把我刚刚说的那段话传下去,送达每个世家,我要找回我的玉佩。”
周鞍立刻道:“是。”
他束着手退出侯府书房,抬起手背抹掉额头的冷汗,呼了口气,他一下明白,侯爷这么做是敲打杜府那个胆大包天的丫鬟。
楚承安根本没有母亲的玉佩,这是他一刻之内杜撰出来的,而他话语里,就差直指是杜以云拿了这块“玉佩”。
这两天楚承安想了很多,脑海里都是她,笑着的,怒骂的,一直酝在他心口,让他心口烦闷不已。
他有千百种让杜以云生不如死的办法,但最后脑中浮现的,却是相对平和的。
他想,他确实大度,杜以云不是爱财么,那就体会散财的感觉,正好这个“玉佩”价值是她从他这里骗去的钱财,一并还回来而已。
他楚承安不在乎时,十两二十两,乃至一百两都不是事,但是是她失信在前,不怪他这么做。他倒是好奇她为了钱,会不会求到他这里来。
一日之后,武安侯丢了一块极为重要的玉佩,是在宫宴上被一个女子拿走,这件事很快在各个世家内传开。
对此,各个世家反应不同,有的世家以为找到玉佩能攀上武安侯,便出动所有关系找这块玉佩,有的世家则借机向侯府送了不少好玉,有的世家则观望查看武安侯府进一步动向。
一块莫须有的玉佩,搅动整个京城世家,所有人都在谈它。
在这些世家中,杜家虽然看起来像是观望那一队里的,但其实它的反应却格格不入,从杜府大门悄悄落上门闩能看出端倪。
书房里,杜夫人说:“老爷,外头传的玉佩,我们杜家可能摘不清关系。”
杜老爷问:“夫人是觉得,偷玉佩的人就在我们杜家?”
杜夫人有些担心:“对,侯爷说的这人,太像如月身边的以云。”
杜老爷不太信:“杜家从来没亏待以云,她怎么会去偷侯爷的玉佩?”
杜夫人说:“这事马虎不得,宫人说看到穿藕色衣服的女子,嬷嬷发现,当天以云穿去宫里的,还真是一身藕色的衣服,还是把以云叫来问问吧。”
以云被其他丫鬟通知到前厅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只见杜老爷和夫人坐着,几个老嬷嬷站在一旁,还有各个大丫鬟,这场面,有点三堂会审的意思。
等听到杜夫人这般问,她又好气又好笑:“回老爷、夫人,奴婢从来没见过武安侯的玉佩,奴婢又要怎么去偷玉佩?”
杜以云这声落,立刻有别的丫鬟反驳:“你真没拿?可是我最近发现你总往府外跑,是不是去销赃?”
这丫鬟如此无端端的指责,却没人出来为杜以云说一句话,可见杜以云平时在府里人缘很差。
杜以云也不需要别人偏帮,她瞪那丫鬟一眼:“隔壁柳姥姥能活到一百岁,就是她从来不管闲事。”这是拐弯抹角骂那丫鬟多管闲事。
那丫鬟一跺脚:“你……”
杜老爷一抬手:“好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正这时,门外另一个丫鬟跑进来,她手上拿着一个花色布包,看起来很沉,她都有点提不动,一进门她就把布包丢在地上。
以云脸色稍稍一变,因为这个布包是她攒钱用的,平时都是藏得好好的,现在居然被翻出来。
那丫鬟一脸激动,道:“老爷,夫人,这是奴婢从以云房间找出来的,都是银子!”
说着她解开布包,露出里头大大小小的银子,粗粗估算,至少得有五十多两银子!
一个丫鬟哪来这么多银子?饶是杜府这般宽厚的人家,丫鬟也不可能能有这么多银子。
杜夫人心细如发,她刹那想到武安侯说玉佩值当五六十两银子,当即问杜以云:“这些银子从哪来的?你怎么有这么多银子?”
杜以云盯着姆妈的救命钱,脸上难得露出着急神色:“这些是我平日做绣活赚的钱。”
丫鬟们对她是同仇敌忾,七嘴八舌:“怎么可能,再好的绣样,卖个五十文顶天了,你就是没日没夜地绣,也不可能赚这么多!”
“就是,把你卖了都不值这么多钱。”
“除非你拿什么贵重东西典当得来。”
种种证据都指向杜以云,杜夫人抬手让丫鬟们安静下来,她问杜以云:“武安侯的玉佩是不是你拿的?”
杜以云脸色一白,她直直跪下,道:“奴婢没有拿。”
杜老爷才回过神来,他颤抖着手指指地上的银子:“不是你拿的,银子又是怎么来的?”